喫完晚飯，程一寧和簡瑤在操場上逛了一圈。
鐵鏽色柵欄上薔薇花開得鮮豔，綠意青蔥中紅梅點綴。
天空似潑了湛藍的墨，天氣下涼。
吹過河面的風裹着點涼意，校園廣播中放着周杰倫的稻香，輕鬆又愜意。
操場上一羣男生追逐踢球，迎着風肆意跑動。
少年意氣風發，朝氣蓬勃。
偶爾有漂亮的女生在跑道散步，足球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咕嚕嚕滾過來，停在不遠處。
隨後就有男生朝這邊大喊，讓幫忙把球踢過去。
每到這個時候，衆人皆是笑意不明，曖昧的起鬨調笑。
程一寧將耳機插上，放着單詞，視線往鬨鬧的方向看去。
球框下，男生穿着紅色足球服，坐在綠色草地上，揹着落日朝霞，屈着一條腿，手肘搭在上面。汗滴順着棱角分明的側臉滑落，半眯的眸子，笑意邪肆。
似乎察覺到什麼，倏地往這邊回頭。
隔着小半個球場，目光穿梭在人羣。
她看清了他的球服號數。
——是1號。
“寧寧你在看什麼？”簡瑤順着視線看過去，烏壓壓一羣人從眼前晃過。
程一寧戴上一隻耳機，淡淡移開眼，“沒什麼。”
這會正是操場人多的時候。
簡瑤從地上標註的白線跳了一下，回頭問，“寧寧，下週我和朋友出玩，你要不要去？”
“去哪兒？”
簡瑤猶豫了一下，撇開眼睛，含糊其辭，“就是朋友，也沒什麼，去喫個飯，就我一個人，你陪我好不好？”
程一寧皺眉，有些猶豫，“我下週還有課…”
“下午去，到時候你都下課了，我去接你。”
程一寧不想出去，主要是最近程淑柔的情緒有點怪異，她不敢出什麼差錯。
拒絕的話猶豫半響，擡眼迎上簡瑤期待的目光，頓時卡在了喉嚨處。
簡瑤幾乎很少這樣央求她，猶豫了一下，硬着頭皮點頭，“好。”
“啊，寧寧最好了。”簡瑤突然激動的跳起來摟住她的脖子，啵一聲親在她臉頰上。
程一寧白皙的臉頰一下爆紅，連忙拉住她的手，眼睛往周圍望了望，沒人發現在放下心來。
“嘖嘖嘖，你怎麼還是這麼害羞啊。”簡瑤捏了捏她的臉頰，程一寧小臉白嫩嫩的，一掐似乎能出水，簡瑤愛不釋手的揉了又揉。
又軟又嫩，像上好的凝脂乳膏。
她嘆息一聲，“真是羨慕你以後的男朋友，嘖嘖嘖，這手感捏得我都春心蕩漾的。”
似乎在這種時候，才能看到程一寧那張淡然清冷的臉上浮上豔麗緋紅。
她壓住簡瑤作亂的手，小聲說，“你別這樣，被人看到了。”
簡瑤噗嗤一聲笑出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兩人走着，突然從後面竄出幾個跑步的女生。
速度很快，帶起陣疾風，從兩人身旁擦過，掀起一陣不適感。
這會人多，跑步的人一般都在外圈，很少有繞內圈跑的。
她擡眼看去，那幾個女生突然從身後往前面一個女生撞去。
反覆被左右撞來撞去，程一寧看清了沈佳琪的臉。
她晦暗不明的垂下頭，這麼明顯的針對，周圍沒人說一句。
簡瑤挽着她的胳膊，壓低聲音，“那看到沒，剛纔他們針對的是沈佳琪。”
相對於程一寧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霸，簡瑤就是八卦的鐘愛者。
這麼明顯的事，私下已經傳開了。
“你不知道，她自從上次食堂給陸遲舟表白之後，就開始被人針對。就說吧，跟陸遲舟表白的人多不勝數，就只有她被針對。雖然我也不喜歡她，但被人針對這麼久，她還是這麼倔，我也挺佩服她的毅力。”
聞言，程一寧抿着脣，開口，“很久了？”
簡瑤詫異一瞬，以前她也和程一寧說過這種八卦，但她從來只聽不說。
短短一瞬，她回過神，語氣唏噓，“是啊，好像有一個月了吧。”
程一寧忽然想起之前在廁所撞見的一幕，低下頭。眼睫閃爍幾下，抿脣沒說話。
簡瑤自顧自的嘆息一聲，“因爲那事，她和張絲雨鬧掰了，這羣人都是幫張思雨出頭的，以前沈佳琪仗着學習好，太高傲了，看不起成績差的人，得罪了很多人。聽說她去找老師說過，但是因爲班上的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老師就沒相信她。雖說她那事做得確實不地道，但是這樣也太過了。”
程一寧靜靜的聽她說着，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前面女生的背影上，削瘦單薄，被惡意的針對後，迎着周圍異樣的眼光，挺直着脊背。不過一瞬，她再次跑進了人羣裏。
等她再看過去的時候，人潮涌動，輕易就被淹沒在其中。
耳邊簡瑤還在說，“以前跟她關係好的也都沒看見了，聽說寢室裏的人也不和她說話，每天過得這麼壓抑，要是我，我早就轉學了。”
兩人聊了一會，簡瑤因爲要參加800米跑步，每天下午晚上都會來跑步。
走了兩圈，她就加入了那羣跑步大軍。
程一寧笑着朝她揮手，簡瑤邊跑，回頭朝她比了個手勢。
戴上另一隻耳機，隔絕了嘈雜的聲音。
耳邊是機械的單詞聲音。
她走到鐵柵欄下的木椅坐下，枯黃的銀杏飄落，在地上鋪上一層淺淺的金光薄莎。
隔着一個花壇，對面江珩隔着欄杆和趙芝韻說話，淺眸低笑。
溫潤的眸子像月壇下的水霧。
程一寧忽地覺得心頭蔓上一股複雜，又難以言喻的情緒。
像心梗在喉，難言的酸澀輕飄飄的升起，又重重的落在心頭，壓得快要喘不過氣。
她不敢回頭，不敢看他。
就連靠近都不敢回頭，怕看到那雙幽冷深寒的眸眼，更怕那種室息的恨意。
時間緩緩流逝。
程一寧轉移注意，默記單詞。
忽然耳邊聲音被掐斷，傳來震動聲。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摁開解鎖鍵，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她看了一下，確定是沒見過的號碼後，想也不想直接掐滅。
不過轉瞬一秒，手機又響起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