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黃的燭光搖曳着,透過窗櫺灑下一地朦朧的光影。
秦畫穿着一襲月牙白蘭花紋的對襟襦裙,坐下軟塌上,打了一個寒戰,瞧着窗框上的人,笑語晏晏,“明侯就算走正門,也沒人攔着你,何必涼了春茶,散了一屋子幽蘭香。”
“哼,小狐狸,膽子不小啊!”
明宸黑着臉,大長腿一甩,落在軟塌上,打斷茶几上的棋局,“說吧,你爲何要壞爺的好事?”
秦畫佯裝驚訝,“明侯,這話從何而起?”
“別裝,如不是你故意爲之,五城兵馬司統領就是爺兄弟的了。”
明宸憤憤地說完,抓起茶碗,猛地灌了一口,鳳眸泛着寒光,“也不是帶話給你了嗎?怎麼不聽?想爺跟你算賬?”
秦畫哆嗦一下,杏眸泛着瑩光,委屈道:“小女很聽話啊,不但安排好了,還將新酒釀出來了,只是因爲流民越來越多,擔心第一次舉辦的宴席沒人蔘加,這才……”
“打住!”明宸色厲內荏,神色凌厲,“爺說過,你要是敢再算計爺,後果自負,怎麼,這才幾天,你就忘了?”
“沒忘啊!”秦畫一臉真誠,嘶了一聲,眨巴着杏眸,不解道:“明侯,夜闖深閨,無端指責,小女就算有求於你,但也不能變成竇娥吧?”
“你……”
明宸氣結,咬着後槽牙,“你真不知道這次流民上京之事,乃是本侯與你外祖父和喬老爺合謀鬧事?”
秦畫搖了搖頭,隨即驚呼,“明侯,這次流民上京是你……”
頓了頓,一臉不解,“爲什麼?”
明宸被整懵了,思前想後,覺得就算這小狐狸再怎麼聰明,也不能未卜先知,而且他什麼都沒說,北程南鏡兩個老傢伙也不會這時候給自己找麻煩,看來定是她無心之失了。
“西北是爺的地盤,出了事就是有人有意爲難爺,鬧大了,君上就容不下那些老鼠屎。”
明宸語氣淡淡的回了兩句,剛要開口,五臟廟不合時宜地鬧騰了起來,羞惱的麥色臉上泛起了紅暈。
“明侯稍等!”
秦畫擡手掩脣,眉眼含笑下了軟塌,取下白狐斗篷披上,走出暖閣。
“爺今兒下朝後,就去御書房,被君上罵兩個時辰,出宮就跑到西山來,到現在午食和夕食都沒吃了,餓了正常。”
明宸推窗出來解釋,說得頗爲急躁,好似說慢了,自己丟人了一樣。
“嗯!”
秦畫溫聲應着,邁步出了上房,走了好遠的廊道,才籲出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旋即失笑……
三年了,除了獨自一人,和李淼以及外祖父的人待在一起時是真實的樣子,其他時候都是裝的。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真真假假,連她自己有時都分不清。
到了角門,秦畫纔開口,“靈瓏,去準備一桌酒菜,肉多些。”
靈瓏愣了一下,姑娘走到角門來了?不是說放人進來一會就能走嗎?怎麼還要酒肉了?
也是香蘭院沒有小廚房,不然她們也不會在角門候着。
其實香蘭院開始有小廚房,只因小廚房做飯,飄出香味亂了蘭香,姑娘就把小廚房給取締了,在香蘭院旁邊的空院子整改成美食齋,裏面廚房特別大,姑娘來西山小住,還會到美食齋親自下廚,製作美食。
不管是跟着來的人,還是在府中的人,只要姑娘高興,大家都能嚐到姑娘親手製作的美食,那真是人間美味啊!
如霜立刻上前頷首,“是,奴婢……”
“對了,把我醃製驢肉和鹿肉切兩盤,記得上新酒。”
秦畫連番吩咐,這才滿意的笑着轉身,都不管兩個大丫頭回應不迴應,便邁着輕緩的步子離開了。
明侯爺一來就喫上了煙燻的驢肉和鹿肉,當真是運氣好啊!
如霜溢出一抹豔羨,她都來了十天了,還沒喫上了,真是人比人氣死啊!
靈瓏覺得自己被姑娘嫌棄了,轉身紅了眼,“霜姐姐,姑娘是不是……”
“不是!”
如霜立刻打斷,捏了捏她圓乎乎的臉蛋,“姑娘要與明侯爺鬥智鬥勇,沒空想其他,你可別給姑娘添麻煩,不然以後姑娘都不帶你出門了。”
“我不會。”靈瓏連忙搖頭,還瞬間精神了,“走,去給姑娘準備喫食。”
秦畫纔不管兩個大丫頭想什麼,滿心算計着,如何讓明惡人忘了她小小回敬的算計。
“怎麼去這麼久?”
秦畫剛到上房廊下,明宸已經在門口廊下站着了。
他立在夜風中,調皮的山風,撩動着他的青絲和錦袍,卻不顯一絲狼狽,還多了一絲大俠風姿,讓秦畫都有些看癡了……
哎,是自己的菜,可菜卻有主了。
秦畫心下再度惋惜,笑着回話,“香蘭院沒有小廚房,大丫鬟們爲了迴避你,都在角門,我身子骨弱,走過去……”
“你可以讓我去啊!”
明宸冷聲打斷,撩起大氅,擋住自己的手,伸到她面前,“我扶着你。”
又是我?
秦畫覺得似乎能抓着他一點脾氣了,故而也不客氣,伸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只是這麼一瞬,她就感覺得出他臂膀多有力。
不愧是肩挑大乾江山的大將啊!
二人回到暖閣內,秦畫眉眼含笑,招呼着,“明侯,麻煩你幫我把棋盤挪開,我去拿矮几……”
“你坐好,我一個人弄就好了。”
明宸沉聲打斷,還有些霸道,甚至面露嫌棄,“嬌滴滴的一個人,還能撐起那麼大產業,不怕殫精竭慮,油盡燈枯嗎?”
她懷疑這人拐着彎再罵她……不,在詛咒她!
秦畫一下冷了臉,哼了一聲,“明侯,我剛纔說了,我是無心之失,不是有意的,你要是生氣,我……”
“沒生氣!”
明宸犟嘴,一邊收拾棋盤,一邊心下抱怨,臭脾氣,倔強的樣子一點不討喜,明明小時候那麼喜歡使喚人,如今跟他這麼生分……
“明明就有嘛!”
秦畫嘀咕一句,能屈能伸道:“雖然我是無心之人,但到底是我錯了,讓靈瓏去將三日前我親自醃製的薰鹿肉和驢肉切盤,還拿了爲你釀的新酒,當給你賠禮道歉了。”
那點美食和新酒就想彌補嗎?
那五城兵馬司統領豈不是太便宜了?
“新酒不是我的嗎?怎麼能混爲一談?”明宸一點虧都不喫,側頭睨着她,“你不會又忘了吧?”
“沒有,我釀了兩款新酒。”
秦畫真是服了,這麼個大老爺們,怎的就如此愛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