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看見那小鹿的眼中流出眼淚來,大滴,大滴的眼淚拼命地掉落,眼巴巴地看着她,那神情彷彿在求救。

    不知怎的,她心痛如絞,直覺今日若是不救它,回去必然要左思右想不得安寧了。可她委實想不出來要怎麼在這麼多人手中救它出來。

    那邊周婆婆輕輕推了她一下,低聲勸道:“姑娘,我知曉你必然是起了善念,可有些事情你是管不了的。你頂多就是力氣大些,那還能大過這些漢子去?!莫要朝那隻鹿再看了,它約莫有些靈性,看多了就會被迷住心魂,還是快些離開這裏。”

    陳念被推着不停往前走。

    她邊走邊回頭,那幼鹿的目光一路追隨着她,看着好似想跟她一起走。

    出了大宅子的黑漆木門,陳念一步三回頭,總覺得自己不該這樣離開。她勸慰自己這幼鹿至少今日性命無虞,那莊主要喝它的血,不會這麼快就將它折磨死了。

    轉頭又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很無良,它被戳了那麼大一個口子難道不可憐嗎?自己切菜不小心切到一個小口子都疼呢!

    漸行漸遠,陳念腦子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她想好了,今晚上要翻牆進來救了這幼鹿出去。

    救一隻幼鹿該做什麼準備工作?

    陳念有一瞬間想掏出手機來搜索看看,但這裏怎麼可能有智能設備,只能靠她的死腦筋了。

    天色尚未晚,太陽亮堂堂地掛在半空中,陳念走到錢莊門口,原計劃打算把碎銀子換成銅板,臨時卻反悔了。認真想想,要都換成銅板背在身上豈不是太重?

    她想試試看自己有沒有本事翻牆。

    原本她當然沒這個本事,但現在是在仙俠世界裏,之前還徒手挖竹筍毫無壓力,這讓她對自己信心徒增。

    她離着那宅子的大門遠遠的,沿着圍牆慢慢向前走。

    走着,走着,陳念發現這宅子守衛並不森嚴,前方是個小森林,中間有一條青石小路,不知道穿過去是不是就到了裏頭。

    現下那幼鹿不知道被關押在何處,她只有進去後再想辦法打聽了。

    她也不曉得自己爲什麼那麼執着的一定要救出這隻幼鹿,只知今日不幹成此事,明日、後日、大後天總會有一天能幹成的。

    青石小路並不長,走了一炷□□夫就出來了。

    陳念驚喜地發現,她現在站着的地方就是剛纔遇見幼鹿的位置。

    是要穿過九曲橋廊,還是繞路過去呢?陳念選擇了繞路。走在湖泊中央的九曲橋廊太令人注目了,她擔心被人發現。

    沿着湖邊走了一半路,右邊小道上走來一個穿着淺綠色襦裙,扎着雙垂髮髻的小姐姐,圓臉盤大眼睛,手上拎着一個籃子,看見陳念咦了一聲道:“你是男是女,怎的穿着一身短偈粗布衣裳就進府了。咱們府裏頭可沒見過你這樣打扮的人。你這是要去哪裏?”

    陳念靈機一動道:“我是個獸醫,府裏頭有個叫我來醫治一隻幼鹿。他把我帶到這裏,說有急事先走了,讓我直直往前走就能看見鹿欄了。姐姐你說是也不是?”

    綠衣丫鬟道:“什麼姐姐,我瞧着你年歲也不小,我今年方纔及笄,該喚我一聲妹妹纔是。”

    陳念當即改口,叫了一聲好妹妹,拱手行禮道:“煩請妹妹給我指個方向,該往哪裏走好?”

    綠衣丫鬟伸手一指道:“帶你進來的人說得沒錯啊,就在那裏,你多走上幾步就能看見了。”

    陳念道了謝,大踏步地往前走,走着走着甚至小跑了起來。她擔心綠衣丫鬟醒過神來,會問她既然是來給幼鹿看病,怎麼不是背個藥箱,卻是背個竹簍呢?

    但顯然那丫鬟並不是太聰明,直到陳念跑到了鹿欄前,也沒人跟上來追問些什麼。

    陳念往鹿欄裏探頭一看,瞬間愣住了。

    鹿欄裏並不只有一隻幼鹿,大大小小足足有五頭梅花鹿。有公的、有母的,三頭成年鹿,兩頭幼鹿。

    陳念盯着那兩頭幼鹿看了一會兒,很快就認出了之前被傷害的那隻幼鹿。它縮在角落裏,後臀還流着血,並無人爲它包紮,它背對着陳念,低首靠在牆邊。

    另一隻幼鹿看起來想靠近它,又有些瑟縮。

    另外三隻成年鹿,原本冷漠地站着,這時看見陳念都往前走了幾步靠了過來。

    望着又大又圓,炯炯的眼神,陳念突然有些害怕。

    這幾隻鹿怎麼看着好像有些不懷好意,還是她的錯覺。

    其中一隻鹿突然仰頭朝她大聲的嘶叫了起來,前蹄高高舉起,看着馬上要越過欄杆撲了過來。這時牆邊那隻幼鹿聽見動靜轉過頭來,陳念從他的眼中看出了驚詫。

    救出五隻鹿,根本不可行。

    且那三隻成年鹿看着十分兇殘,不是她能控制得住。

    陳念蹬蹬蹬倒退三步,一顆心呯呯直跳,幾乎就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就在此時那隻幼鹿衝了過來,它的前蹄搭在欄杆上,一雙眼睛迫切地看着陳念。

    如果它會說話,那麼一定會說救命,救救它。

    它的脖子上帶着一個項圈,項圈的後部是一條細長的金屬線,就是這條金屬線困住了它。

    陳念沒有猶豫,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手起刀落,一刀下去那條金屬線就斷了。她用力把幼鹿從欄杆里拉了出來,一人一鹿兩話不說,拔腳向前飛奔。

    一路跑來,運氣極好。

    路上竟然一個人都沒碰見,陳念帶着幼鹿穿過小樹林,跑到了大路上。

    她開始糾結猶豫,路上的人不少,若是按着來時的路走,不免要走到那條三岔路上。那裏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肯定會有人看見她帶着幼鹿逃跑。

    她雖自認是救了這條鹿,可在別人看來這就是偷竊行爲,是偷了主家用來滋補身體的牲畜。認真計較起來,也算不得理直氣壯。

    她從揹簍裏掏出地圖,打算先研究一下從哪條路走比較妥當。

    還沒等她看清楚,那隻幼鹿靠了過來,用身體蹭蹭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那神情似乎在問:“爲什麼不走了,是不是想就在這裏捨棄它。”

    陳念心頭一軟,把心一橫,暗暗念道:“顧不上那麼多了,頂多腳程快些,先回山裏再說。”

    將地圖捲一捲丟回背簍,陳念示意那隻幼鹿跟着她繼續跑,一人一鹿一通狂奔,顧不上想路上那些人的眼光,穿過三岔路的人羣,漸漸往人煙稀少的地方去了。

    這一路狂奔,陳念意外發現自己的腳程真的不慢,數次都好像要起飛一般,更加讓她覺得詫異的是跟在身邊的幼鹿也絲毫不弱,沒多久就回到了山林曠野中,她那一間孤零零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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