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樂有些緊張,她眨了眨眼,問道:“江慎,你怎麼不動了?”
“當然是在等郡主的命令。”江慎的眼神滑到了蘇長樂的嫣紅的小嘴上,“郡主說什麼,我便做什麼,這不才是一個合格的郡馬應該做的嘛?”
今夜的江慎很不正常,或者說,眼前的人他根本就不是江慎。
原本江慎有些清冷的臉在他的筆下現在卻變得與之前完全不一樣,語氣神態也與之前截然不同,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息,更像是那個早已經死掉的,沒有人應該會記得的裴渡。
蘇長樂嘆了口氣:“江慎,你變得正常一些吧。”
江慎聽着蘇長樂這麼說,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竟然嗤笑出了聲。
“我這麼精心的準備來求郡主,郡主卻想讓我正常一些?”
江慎好像有點不解。
而蘇長樂卻真的不敢再多看面前的人一眼,她偏着頭堅定的說道:“你倒也不必這樣,本郡主看你平常的樣子也不錯。”
江慎聽着這話,擡了擡眸,根本看不見什麼顏色的眼睛現在卻亮亮的,他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江慎才緩緩的低下了頭,小聲問道:“那郡主是喜歡我嘛?”
蘇長樂張張嘴,剛想回答一些什麼,但卻聽着外面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郡主,現在可有時間?”
阿珠的聲音傳來,外面的雨聲不小,阿珠是用了力氣來敲門的。
蘇長樂整了整衣裙,翻身到了牀邊:“沒事,你進來吧。”
阿珠聽着蘇長樂的聲音,這才放心的推門進來。
蘇長樂坐在了牀榻的外側,但落下的牀帳卻沒有收回去,阿珠掃了一眼牀榻之中隱隱綽綽好像交纏在一起的人,臉上發熱的趕緊垂下了眼。
“郡主,可要洗漱完了再睡?”
阿珠這個時候來敲門定然是因爲急事,但阿珠卻沒有當着江慎的面說,那就是江慎不應該聽到的事情了。
蘇長樂想着,她伸手將剛纔有些散開的衣襟攏了下,這才掀開了一半的牀帳,自己探腳下了牀榻。
她的腳尋着腳踏上的繡鞋,阿珠低頭將蘇長樂的繡鞋給她套在腳上,蘇長樂這才起身,留下江慎一個人在牀帳之中。
蘇長樂起身之後,又將牀帳攏了回去,從外面看只能看到江慎的一個背影。
阿珠沒敢看裏面的人,她扶着蘇長樂進了後面的浴間,混雜着水聲還有外面的雨聲,阿珠這纔對着蘇長樂道:“郡主,別院那裏有問題。”
“盧靜言?她怎麼了?”蘇長樂有些頭疼的捏了捏眉間。
她指尖帶着的水滴順着她的臉頰而下,滑落到了她的鎖骨上。
“從別院回來的武婢說,這幾日好像有人一直在別院附近遊蕩,她們沒有輕舉妄動,不知道是不是郡主派過去的另外的人,所以過來問問。”
蘇長樂斂眉:“本郡主沒有派人過去,你讓她們多加防範。”
“是。”
“你明日去告訴週一杭,本郡主要見他。”蘇長樂的嘴角微微揚起:“看來是有人按捺不住,終於要開始有些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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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春雨從入夜一直下到了宮門落鎖時分。
去魏府的禮官已經早就回到了宮內將魏如意的生辰貼交還給了宮內,陛下和越貴妃一直到禮成都很滿意,皇后一直都在旁邊,她沒有說什麼,臉上也一直保持着皇后的端莊的笑意,但只有藏在袖子下面緊緊攥着的手暴露了她的緊張。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原本的二皇子一直病病殃殃的從不見人,這一直是越貴妃的心病,可是如今二皇子不僅身體無恙,還能成親建府,更不要提這親事是與誰結的。
他舅舅,他岳丈,這兩個的勢力加在一起,足以撼動東宮的地位。
皇后站在陛下的身側,她不懂爲何陛下要答應這門親事。
或者說……
陛下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皇后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之中,而一直面帶着笑意的陛下,卻在不經意間斜瞥了一眼皇后。
所有人的想法都只有自己知道,那些被壓制在心底的算計隨着被春雨攪動着的風飛到了遠處。
而一直站在廊亭下的蘇沐涔卻看着那往下砸的雨,嘴角勾起了笑。
他手上捻着的是暗紅色的禮簿,上面是魏如意的名字。
他饒有趣味的將魏如意的生辰貼翻開,他的指尖劃過那燙金的字,上面的生辰八字盡數落在了他的眼中。
他捏着魏如意的生辰貼,卻像是捏着她的脆弱柔軟的脖頸。
蘇沐涔的眼睛笑意沒達到眼底——
“魏如意,希望你真的可以順心如意啊。”
所有人的思緒都被埋藏在這深宮之中,而宮外的魏府,魏如意卻在歡天喜地的讓人覈對着剛纔禮官送過來的聘禮。
她往日見到的珍寶不少,但比起皇家的東西,還是差了很多。
她坐在椅子上,將那錦緞金飾往身上穿戴,眼睛裏面盡是得意的笑,還有對未來的憧憬。
不過是聘禮就已經這樣了,那日後若是真正的成爲了皇妃,那自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她喜滋滋的看着纏在手指上的珍珠項鍊:“如意啊如意,本小姐真的是喜歡極了這個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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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漸沉,整個金陵在雨中進入了夢鄉。
蘇長樂在浴桶中閉目沉了片刻,這才站起身來。
阿珠已經出去給週一杭傳了消息,在旁邊伺候的只有一個剛剛進來的小侍女。
蘇長樂擦乾了身子和頭髮,她赤腳趿着寢鞋,慢慢走回到了牀榻旁。
她本來以爲江慎應該已經休息了,卻不想他竟然還保持着這個姿勢還在原地等着她。
聽着蘇長樂的腳步回來,他連頭都沒回,只問道:“郡主還沒有回答我呢。”
蘇長樂有些忘了剛纔的問題,她有些懵。
江慎聽着蘇長樂疑惑的尾音,他好心的提醒道:“我剛剛問郡主,是喜歡我的嘛?”
蘇長樂將包着頭髮的棉巾摘了下來扔到了旁邊的矮榻上,她坐在了牀榻邊,但卻沒有撩起牀帳進去,她隔着牀帳若有似無的朦朧的看着裏面。
“本郡主從來不說假話,說喜歡你,便是喜歡你。”
江慎聽着蘇長樂的話,他笑了一聲後便轉過頭來看她。
兩個人隔着曖昧的嫣紅色的牀帳對視着。
他不信她。
她喜歡的是裴渡,還是江慎呢?
早就說過了,小姑娘嘛,慣會說假話的。
她不信他。
眼前的這張臉是九分便是裴渡。
這是他親手給自己畫上去的面具,那如今的他到底是江慎,還是裴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