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這場雨一連下了五天,直到第六日剛纔漸漸放了晴。

    驀然放晴的天空好像還沒有特別適應,一清早便有大霧往下壓,沒多久便將整個金陵都遮蓋住。

    清晨的濃霧並沒有阻擋衆臣到宮中上朝的腳步,待衆臣在殿中站定,陛下才進入到殿中,在朝拜之聲中端坐在殿中的龍椅之上。

    此時一縷陽光剛好照到了大殿上,陛下看着那陽光,心頭也敞亮了一些。

    他輕鬆的對着衆臣道:“雲開霧散,有陽光照射,今日是個好天氣啊。”

    陛下這麼說着,下面也都是附和之聲,但附和完畢之後,工部侍郎黃徵便從衆臣裏出列:“陛下,臣有事要奏。”

    陛下點點頭:“說。”

    “這幾日金陵中連日大雨,自金陵往北的盂縣雨勢更大,又在臨河下游,這幾日雨水強降,導致臨河水位上漲,河堤被沖垮,如今整個盂縣都在一片渾水之中,需要陛下派人去重建盂縣。”

    “這事昨日朕已經在奏摺中看到過了,”陛下有些爲難,“如今工部只有愛卿你一人,你需要留下來主持工部,諸位愛卿可有好人選?”

    盂縣被沖垮這件事說大不大,但卻是大大的好事一件,大雨傾盆本就是天災,如今國庫充盈也自是不缺錢財,況且有工部在前面頂着,所以誰去都只是掛一個名字,但這功勞卻是去的那人的。

    這有功無過的差事,自然是塊香噴噴的肥肉,任誰都想上去咬一口。

    可是這塊肥肉若是朝中的老幫菜去搶的話,未免太過丟臉,但對於那些剛入朝堂的新臣,卻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魏太常首先出列:“回陛下,臣有一位人選可以舉薦。”

    “哦?說說。”

    “今年的新任榜首方敘時,他爲人沉穩,又是從小地方來的,自然更懂得如何與當地的民衆打交道,也更知道當地要如何重建,此等任務交給他最爲合適了。”

    魏太常說完,一直站在後面被人海淹沒的方敘時站出了列,對着陛下行禮。

    傅青松瞥了一眼魏太常,也站了出來:“臣以爲不妥。”

    “嗯?”陛下擡眼,讓傅青松繼續說。

    “臣以爲此次機會十分不易,應派一位經常在都城的人去處理,這樣才能讓都城中的官員見到更多的民生,所以臣以爲,傅晏是最合適的人選。”

    魏太常聽着,轉頭去看傅青松,他笑了一下:“傅大人可真是愛子心切,小傅大人有傅大人這麼個爹,可真是福分不淺。”

    傅青松斜瞥了一眼魏約,他對着陛下道:“舉賢不避親,臣只是覺得傅晏更適合而已,並無它意。”

    下面的衆臣都沒說話,他們低着頭聽着魏太常和傅大人在殿上爭論。

    陛下看着下面的兩個人,他輕輕地擺了擺手道:“此事容朕再想一想。”

    “是。”

    傅青松和魏太常分別站了回去,剩下的便是例行公事的彙報,待完畢之後,衆臣才下朝離開大殿。

    魏太常和傅青松走在前面,他們互相都沒有說話。

    落在後面的同僚們看着兩位大人的背影,有些不解的小聲討論:“這魏家的小姐不是已經與二皇子結親了嘛,這兩個人一個是二皇子的舅舅,一個是二皇子的岳丈,但今日怎麼還是這般互不相讓?”

    大家都搖搖頭,不懂裏面的事情。

    --

    晌午時分,蘇長樂到了樊春樓,她專門找了一間靠街的包間,窗子一打開便能看見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羣。

    阿珠站在蘇長樂的旁邊,順着她的眼光往下看,沒多久便看到了一輛馬車停在了樊春樓的門口。

    “郡主,周大人來了。”

    “嗯。”蘇長樂點點頭,她素手端起了桌子上的茶,輕輕咂了一口。

    阿珠轉身出去在樓梯口等着週一杭,他一拐上來便看到了阿珠。

    阿珠道:“周大人,郡主已經在裏面了。”

    “好,多謝。”

    週一杭跟着阿珠到了包間之後,阿珠去叫小廝上菜,自己則站在了門邊。

    蘇長樂看着面前的週一杭,給他倒了杯茶:“我哥不在大理寺的這段時間,周大人辛苦了。”

    自蘇珩成親之後,陛下便給蘇珩放了婚假,這段時間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情都在週一杭的身上。

    “郡主客氣了,明日大人便回來了。”週一杭笑着接下了蘇長樂的茶。

    許久不見的陽光此時照在了蘇長樂的臉上,小姑娘的臉本就光澤,圓圓的嫩嫩的,像是一隻剝了殼的雞蛋,在陽光的照射下,還能看見她臉上的絨毛。

    他淺喝了一口茶:“若不是大人正在休假,下官倒是也不能說出來就出來的。”

    “都怪哥哥把你看得緊。”蘇長樂不滿的哼了哼。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阿珠將門打開,是小廝讓人把菜端了進來。

    蘇長樂與週一杭默契的喝起了茶,待他們將菜上齊了,蘇長樂這才繼續說。

    “今日叫周大人來,是有幾件事。”

    週一杭斂眉道:“郡主請說。”

    他也並不奢望蘇長樂在無事的時候想到他,蘇長樂能在有事的時候想到他,他就已經很高興了。

    “前幾日在別院的武婢來跟本郡主說,別院附近好像一直都有人在盯着,不知道是哪裏的人,他們也沒有輕舉妄動。”蘇長樂有些嚴肅,“若也不是你的人,那就是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做點什麼了。”

    聽着蘇長樂這麼說,週一杭的眉頭也擰了起來:“那可要將盧靜言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他們不是還沒有什麼動作嘛,萬一只是來看看呢。”蘇長樂拿起來筷子在盤子裏輕輕戳了兩下,“若是隻看不動,本郡主覺得,那人也不過是個廢物。”

    週一杭點點頭,他想說點什麼,但蘇長樂卻忽然道:“對了,聽說盂縣那裏出了事情?”

    不過是早朝時候的事情,他也沒想到現在蘇長樂便知道了。

    週一杭有些驚訝:“早朝的時候魏太常與傅大人爲此爭吵了一番,他們一人舉薦方敘時,一人舉薦小傅大人。”

    “可真是心急啊,”蘇長樂輕輕的笑了一下,她的眼神滑到了窗戶外面,“這倆人本郡主看,都不是什麼好人選。”

    週一杭順着蘇長樂的話往下問:“那郡主覺得誰是……”

    “本郡主覺得,江慎這個人就不錯。”

    蘇長樂說得漫不經心,但週一杭卻頓在了原地,他不相信的問:“是……郡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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