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子一直都知道,只有讀書纔有可能在將來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一直很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上學機會。
那時候,還沒有學區制度。所以,只要勇子小升初能考到市裏的重點中學,在學校裏住校,那麼他可能就不用再挨他父親的打。
天天遭受暴力,卻還撿垃圾養活自己,湊夠學費,這樣的勇子,怎麼會逃學呢?
趙明旺感覺到不對勁,就摸到了勇子家裏去。
他擔心勇子出事。
勇子他爸爸是個很高大的男人。在他酗酒之前,幹慣了工地上的重活,人力氣很大。趙明旺那時候還在發育,對上勇子他爸根本沒有勝算。
這次去勇子家,趙明旺就像個小偷一樣,從勇子他們家樓下的空調外機爬上去,從窗戶偷偷往裏看。
還好勇子家在二樓,並不算高。趙明旺又是個爬牆爬慣了的,伸手很靈敏。
空調外機旁邊的窗戶是勇子家臥室的窗戶。從窗子往裏面看,只能看見臥室裏沒有人。
幸運的是,窗子並沒有鎖,趙明旺稍加思索,就決定從窗戶翻進去。
剛從窗戶翻進去,趙明旺就聽見了腳步聲,臉窗戶都沒來得及關,就一個翻滾進了牀底下。
在牀底下,趙明旺看見勇子他爸從客廳走進來,手裏拿着一個酒瓶子。
應該是喝多了,步伐不太穩健,一面走路一面打着酒嗝,進了屋裏被沒關的窗戶透進來的風一吹,開始罵罵咧咧。
“艹,哪個小比崽子不關窗子,凍死老子了!”
拿起酒瓶噸噸兩口,勇子他爸晃晃悠悠地走過去關窗戶。
在酒精的影響下,勇子他爸的神志不是很清楚,眼神也不是很好,讓他忽略了窗臺上的腳印,也讓他完全沒有發現有人摸進了自己家。
“砰!”得一聲,窗子關上了。
“媽的,肯定是那臭小子開的,死m東西,看我不打死他!哈,忒!”
酒精麻痹了勇子他爸的精神,卻將他的暴虐放得更大。一口濃痰被他吐在地上,正落在牀底的趙明旺眼前。
他要打死勇子!
一時間,趙明旺腦子裏只回蕩着這句話。
莫名的勇氣衝上心頭,趙明旺從牀底下爬出來,偷偷摸摸地跟在勇子他爸後面。
勇子家的地上很髒,擺滿了各種垃圾,還有並不整齊的各種酒瓶。
趙明旺小心翼翼的找掩體遮住自己,腳下儘量避免碰到那些垃圾,省得發出聲響。期間,趙明旺的眼神掃過勇子家裏的牆壁,牆壁上都是催債的人拿紅油漆寫下的惡語。
跟着勇子他爸,在隔壁的雜物間兼衛生間裏,趙明旺看見了躺在地上的勇子。
勇子頭上都是血,躺在地上,像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喂!別裝死!起來做飯!”
勇子他爸踢了勇子兩腳,疼痛感讓並未恢復意識的勇子下意識蜷縮起來,護住了被踢踹的腹部。
這個蜷縮的動作,讓趙明旺鬆了一口氣。
好歹確定勇子還沒死。
在家開窗子也不關,是不是想凍死你老子,啊?!”
光是踹還不夠,勇子他爸把勇子從地上拽起來,高大的男人拎着勇子,就像是提着一個被拔了毛快死了的小雞仔。
一巴掌扇了上去。
“老子跟你說話呢!聾了?啞巴了?”
勇子勉強睜開了眼,卻沒有一點力氣說話。他應該是發了高燒,臉頰燒得通紅,但其他地方都白得沒有丁點血色。
勇子張嘴似乎想要說話,但是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像一條快要斷氣的魚。
勇子他爸又咒罵了兩聲,嫌手打着不過癮,把勇子甩在地上,從旁邊拎起了一個啤酒瓶子。
“艹,不聽話的小比崽子!老子打死你!”
就在那一瓶子快要落在勇子頭上的時候,趙明旺衝了上去。
衝上去的時候,趙明旺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勇子死!
衝上去的時候,趙明旺從地上隨手撿起一個酒瓶,清醒的年輕人的身手比喝多的的中年人快很多,在勇子他爸的瓶子落在勇子頭上之前,趙明旺已經跳起來,從背後帶着跳躍的力量,把瓶子砸在了勇子他爸頭上。
一瓶子下去,酒瓶子碎了,勇子他爸頭破血流。
捱了打,勇子他爸轉過身來,終於意識到自己家裏來了外人。
疼痛感和酒精的作用同時在勇子他爸腦子裏升騰,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血。
“mlg……”勇子他爸罵了一句,沒問半句話,提着酒瓶就要上來和趙明旺互毆。
趙明旺被他一嚇,下意識的動作是把手裏只剩半個的酒瓶子直接往勇子他爸臉上招呼,隨即在肩膀捱了一下之後,又拎起一個瓶子,又往他頭上砸了一下。
這一下下去,勇子他爸直接倒在了地上,地上的瓶瓶罐罐被碰倒,叮鈴桄榔散了一地。
趙明旺嚇傻了,上前去探了探鼻息,隨後嚇得坐倒在地。
“死……死了?!”
在驚慌和愣神之中,趙明旺的心跳快得要從嗓子口跳出來。
忍着嘔吐的慾望,趙明旺手忙腳亂的爬到勇子面前,把勇子搖醒,並且扛着他出了門。
“我手裏那條人命就是這麼來的。”趙明旺吸着煙和孫吳說。
孫吳嘴裏也叼着一根,剛纔說着說着來了勁,趙明旺把不捨得抽的煙拿起來分了一人一根。
叼着煙,孫吳沒手拿煙,說話有些含糊不清,“雖然你殺了人,但是你人不壞啊。”
其實人的好壞本來就很難以分清。
人總有好的地方,也總有壞的地方。也許有因爲精神和人格問題而完全壞的人,也許也有完全善良,願意無條件奉獻自己的人,但是那種人太少了,全世界幾億年幾億人也不見得出現幾個。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中間有灰色,也有更多的其他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