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香餌 >一百八十五
    爲了照顧蔣辰,謝憬琛當年是特地查過的,直到結巴雖然不容易根治,但是通過改善心理狀態,增強自信,去除緊張感,是可以改善的。

    所以,謝憬琛一直勸蔣辰多說話,多去嘗試,多和別的小朋友們玩,一直勸他合羣一些,別總是一個人待着。

    可是,如果強求合羣,反倒要委屈自己,那不是得不償失嗎?

    可惜小的時候,並不懂得這件事。

    蔣辰還在說着,“你在學校的時候還好,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他們不敢鬧。

    如果鬧起來,他們怕得罪你,也怕得罪你身後的謝家。

    呵,可是明明我是蔣家人,明明我們蔣家並不比你們謝家差,可他們就是敢,就是可以,就是天天都找機會用那種玩鬧的方式來羞辱我。

    我也想明白了,我受到的那些羞辱,都是你們放任的,都是我那對好‘父母’放任的。

    如果他們沒有放棄我,如果他們重視我,如果我是蔣家唯一的繼承人,我難道還會遭遇這些嗎?”

    蔣辰的情緒有些激動。

    過去的並不美好的回憶,哪怕是化成一道道疤痕藏在心裏,翻出來的時候也是一陣又一陣的疼。

    總有人說,要和過去和解,要學會原諒。可是,要怎麼和解,要叫人怎麼原諒?

    明明自己什麼也沒有做錯,明明受了那麼多的傷害,卻還要去原諒?

    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的。蔣辰一直這麼想。

    “還有,在你去了中學以後,他們更加的變本加厲,‘玩鬧’的時候推我的力度也大了,謠言傳的範圍也廣了。

    只要沒在上課,只要有人在課餘時間看見我,就會有人跑過來推我一把。

    他們發現我家裏不管我,發現欺負我並不會招來蔣家的報復,於是就變本加厲。

    扔我的書,往我課桌裏塞垃圾,在我背後貼紙條,一切都是‘小孩子的玩鬧’。

    我永遠都忘不了,我課間去上個廁所,後面推了我一把,我就尿在了褲子和鞋上。

    我更忘不掉,在我把這件事告訴我那好父親的時候,他拿那種冷漠的眼神看我,說那些都是因爲我沒本事,所以是我活該。

    ‘看看人家謝憬琛!再看看你弟弟!我蔣正弘怎麼會有你這樣沒用的兒子!’

    他總是這麼說。”

    蔣辰戴着手銬的手狠狠地握緊,握得指甲都掐進肉裏,似乎身體的疼痛能讓心裏的痛苦輕微緩解。

    “我恨啊,我恨得要死!你讓我怎麼不恨你!怎麼不恨你們!”

    那些經歷,說起來,只是支言片語,可那是蔣辰實打實經歷的六年,是銘心刻骨的六年,是折磨得他傷痕累累的六年。

    謝憬琛無法感同身受,卻能夠想象得到蔣辰受過的的委屈。

    這些年來在公家做事,他看了不少書面上的和現實裏的案例,卻從沒想過,離自己這麼近的,自己的發小,自己一直照顧的弟弟,竟然也經歷了這些。

    他這個承諾要“照顧”的人,卻一點也沒用察覺。

    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說,最後也是說出了一句“……對不起”。

    卻沒想到,聽見他這句道歉,蔣辰更加激動。

    他狠狠地錘了一下桌子,“不要你道歉!”

    蔣辰脖子上青筋暴起,死死盯住謝憬琛,眼珠子發紅,“我恨不得要你死!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們!”

    謝憬琛也不勸他,只是轉移了話題。

    可恨之人確實可能有可憐之處,但可憐不代表他們就能去傷害無辜的人。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謝憬琛可以理解蔣辰恨他,恨蔣利,恨父母,哪怕蔣辰對他下手,他也覺得讓法律審判就好,沒有產生怨懟。

    蔣利到現在都沒有醒,如果不是謝憬琛早就拿RL的藥物去做了檢驗,如果不是救得及時,蔣利真的有可能腦死亡。

    蔣利不無辜嗎?蔣利有什麼錯?

    “你恨我,我認了。可這不是你違法犯罪的理由。馮中興是你指使的吧?還有之前的方玲,安如喬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殺她?”

    安如喬不無辜嗎?安如喬甚至和蔣辰沒有任何交集,她有什麼錯?

    現在法律也與時俱進了,維權也要容易很多,蔣辰自己家裏也有錢有人脈,他大可以用別的方式去報復以前欺負過他的人,就非要犯罪?

    非要殺人?

    “心疼了?”蔣利冷笑,“你認識她纔多久?這麼快就這麼向着她了?

    誰叫她擋了我的路?

    以前你就處處壓我一頭,去了RL還要有個安如喬壓在我頭上!

    你們兩個還真是狗男女,怪不得能走在一起!

    我想得到的,我自己想辦法去拿,我有什麼錯?!”

    “辦法也有好壞!手段也有高低!再說了,你那可是加入的RL啊!就算我有錯,蔣利有錯,你父母有錯,你小姑呢!你對得起你小姑的在天之靈嗎!”

    謝憬琛也拍了拍桌子,手掌震的通紅。

    聽見“小姑”兩個字,蔣辰也沉默了。

    過了片刻,蔣辰才說話。

    “……如果我成了先知,我會給小姑報仇的。”

    “這話你自己信嗎!你怎麼報仇?”

    也就是這時候,王繼兵敲了敲門。

    王繼兵領進來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人,許久不打理的頭髮凌亂的披散着,還帶着些許水汽。

    身上的衣服很皺,有些太久不見太陽的黴味。

    腳上的鞋有些掉皮,襪子也沒有穿。

    鬍子拉碴着,嘴脣乾得掉皮。

    能看得出來衝了一下就出了門,半點也沒有多花時間搭理。

    一進審訊室來,男人就迫不及待地開了口,“小憬……咳,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查到什麼了?晚晚她……”

    他的聲音很沙啞,沙啞的像是砂紙摩擦黑板,像是鏽了幾十年的齒輪,聽得人耳朵疼。

    他話還沒有說完,在他看清蔣辰的時候,他就愣住了。

    整個人僵住,滿是血絲的眼珠子死死盯住了蔣辰,嘴巴一開一合,甚至發出了像電影裏喪屍那樣的“嗬嗬”聲。

    蔣辰看見他,也愣了半晌。

    終於,還是蔣辰先開了口。

    “……姑父,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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