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旭聽見砰砰的砸窗聲,擡頭一看,發現是老熟人。

    “瀾生、瀾生,你哥來找你了。”徐旭拍了拍周瀾生的臉,見他毫無反應,玻璃窗外的周潮生又越敲越激烈,神色激動得好像搶了他救命錢。

    徐旭只好起身先把人放進來。

    “瀾生……”門只開了一半,周潮生就嗖得衝進來,抓着周瀾生的肩。

    吳恕緊跟其後,眉頭微鎖。

    “周大少爺,”徐旭被他一把推開,嗤笑一聲靠在門框上,“我們打烊了,你現在屬於非法闖入。”

    “我找我弟弟!”周潮生瞪圓了眼,“你給他吃了什麼?”

    “意麪,還有……一點酒。”徐旭看起來很淡定,一邊收拾着桌上的狼藉一邊譏諷道,“有時候我真挺懷疑你們到底是不是兄弟,你不會連瀾生酒量差都不知道吧?”

    周潮生沉默了。

    瀾生前段時間才因爲他受傷,他到底有點草木皆兵,又或許真像程海闊所說,他在嫉妒。

    周瀾生被他抓得難受,溼潤的嘴脣嘟囔了兩句什麼,動了動肩膀想掙開他。

    “徐先生,不管潮生知不知道瀾生的酒量,都不妨礙他們就是兄弟,倒是你,”吳恕上下打量了一眼徐旭,目光不善,“你明知道瀾生酒量差還給他喝酒,你是什麼居心?”

    徐旭動作頓住,被二人甩在街上的程海闊也小跑進門,一隻腳剛跨進內室,就覺出緊張的氣氛。

    坦白說,徐旭第一次見到他們三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吳恕。

    那個寸頭是個沒什麼腦子的二愣子,瀾生這個名義上的哥哥是個裝大人的小孩,只有吳恕,會讓他有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那絕對不是一種好的感覺。

    “我的居心當然是——”徐旭拖長了調子,“開店太累了,把他灌醉拖出去賣了,下半輩子免費喫國家飯。”

    這話一聽就是嘲諷他們大驚小怪。

    周潮生忍了忍,理智漸漸歸體。

    “多謝你照顧我弟弟,不止今晚,還有前段時間。”周潮生給周瀾生裹好外套,扣上釦子,“人我就先帶走了,下次有機會宴請桑總,當面謝謝你們。”

    徐旭做了個請便的手勢,懶得和他們多說一句廢話。

    雪依舊在下,燈光將路面照成一片橘色。

    周潮生半背半扶着周瀾生,吳恕跟在最後,臨到出門時被徐旭叫住。

    “小朋友,你是不是喜歡瀾生那個便宜哥哥?”徐旭語氣懶洋洋的,絲毫沒有打探人家隱私的愧疚。

    “旭哥,”吳恕笑意不變,溫聲提醒,“我想我們還沒有熟悉到這個程度。”

    徐旭聳了聳肩,嗤笑一聲,眼神讓吳恕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有什麼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東西被看穿了一樣。

    他道了聲別,壓下心裏的情緒,打算離開。

    “你應該不知道,”徐旭沒攔他,語調很平靜,“上回你和瀾生來店裏,我們送的情侶套餐,——現在看來應該是我們誤會了。”

    吳恕的腳步微不可見地一頓。

    “這車怎麼還沒來?”程海闊探頭大鵝一樣看了看,“該不會是這后街太繞了,他找不着了吧?”

    周潮生沒理他,看了眼手機,軟件提示司機距離三百米,還有三分鐘到達。

    他有些煩躁,摸了摸周瀾生的臉。

    “我來扶吧。”程海闊見周潮生有些喫力,再一次提出建議。

    然後不出意外地被拒絕了。

    周潮生環着周瀾生的腰,手臂肌肉繃緊,常年健身鍛鍊的好處顯現於此,這樣艱難的姿勢也沒讓周瀾生滑下去半分。

    但周瀾生終究是個體格健全的男生,一米七九點三的身高,體重也輕不到哪去。

    身上的重量一輕,周潮生還以爲周瀾生栽雪裏了,嚇了一跳,回頭看見吳恕把着周瀾生的手臂,把人按進了自己懷裏。

    “我扶吧。”吳恕說。

    周潮生猶豫了會兒,還是點點頭,把周瀾生交給了他。

    程海闊受到不公平對待,瞪圓了眼:“爲什麼不讓我來?!”

    因爲瀾生好像不太喜歡你。周潮生默默嚥下到嘴邊的這句話,隨便搪塞了句什麼。

    程海闊遭遇冷待,也不生氣,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爛醉的周瀾生,嘖嘖兩句開始嘴賤:“這麼一看你倆竟然還挺般配?瀾生的下巴到你肩膀……他身高多少啊?”

    周潮生還在看車,隨口說:“一七九吧,我記得上次體檢量出來是這個數。”

    “嗯……”周瀾生驚醒一樣艱難地挪動腦袋,眼睛都沒全睜開,對着程海闊糾正,“我一米八。”

    吳恕:“……”

    “別亂動。”他伸手墊着周瀾生溫熱的臉頰,把腦袋重新擡回肩上。

    周瀾生意識模糊,醉得有點站不住,便主動環上了吳恕的腰,下意識把臉埋進溫暖的地方。

    吳恕被他蹭得脖頸發麻,在他腰身上拍了拍以示警告。

    周瀾生卻誤會了,以爲他對自己的身高有異議,堅定地重複嘟囔着:“我一米八……一米八零……”

    溫暖溼潤的觸感一次一次擦過吳恕的敏感地帶,麻癢的感覺刺激得他險些脫力把人扔下去。

    吳恕倒吸了一口冷氣,被寒風凍得清醒兩分,敷衍道:“行行行,知道了,你一米八,你八米一都行。”

    不遠處的車燈閃了兩下,司機終於來了。

    三人合力把周瀾生先塞進了車裏。

    好在周瀾生雖然酒量差,但酒品很好,喝多了不吵不鬧的,讓呆在哪就安安靜靜呆在哪,——除了對身高有一點執念。

    吳恕緊跟着坐在他身邊,悄悄鬆了口氣。

    被周瀾生親過的脖頸觸感格外明顯,溫度也格外高,吳恕甚至能清晰描摹出周瀾生的脣形。

    車開出后街,漸漸駛向人流量大的十字路口,街上的年輕人喧鬧着開始夜生活,各色的燈流光溢彩。

    周潮生和程海闊在聊天。

    吳恕僵着脖子,偷偷偏過頭,目光落在周瀾生安靜的睡顏。

    他睡着的時候,不吵不鬧,顯得很乖,側臉壓在車座上,嘴脣微微嘟起,好看的菱形脣略微溼潤。路燈的光照在他臉上,將原本深邃的輪廓描摹得更清晰。

    鬼使神差的,吳恕伸出手指,指節微曲,顯然很猶豫。

    手指一點一點探向周瀾生,按在他臉上。周瀾生大概覺得有點癢,皺了皺眉,卻沒躲開。

    吳恕悄悄加了點力,在他臉上戳了戳。

    細膩有彈性的觸感讓他眼睛都大了一圈,忍不出又戳了戳。

    周瀾生本來就沒睡踏實,還有不知道什麼玩意一直煩他,他忍無可忍,惱怒地嗚咽一聲,翻了個身。

    讓你戳!戳不着!

    吳恕心跳漏了一拍,倉皇地收回手,不知怎麼的想起徐旭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情侶套餐……”他沒敢深想,擡眼看見程海闊依舊扒拉着副駕駛的座位,和周潮生找話題。

    沒人知道他剛剛做了什麼,這個認知讓吳恕鬆了口氣,心裏漸漸生出一種隱祕的愉悅。

    周瀾生一覺睡到了天亮。

    “早上起來!擁抱太陽!”他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全然沒有宿醉的痛苦,“滿滿的!正能量!”

    “宿主……”007昨晚自從他失去意識就和他斷聯了,忍不住氣急敗壞,“你能不能!別再喝酒了!急死我了!萬一出事怎麼辦啊!”

    “我能有什麼事,不是有旭哥……”周瀾生環顧四周,驚恐地破音了,“我怎麼在這?旭哥呢?”

    他在周家?怎麼回來的?自己走回來的?

    “瀾生,你醒了?”周潮生沒敢踏上三樓,趴在樓梯欄杆上說,“昨晚你喝多了,我們把你帶回來的。”

    “啊……”周瀾生一拍腦袋,假裝自己記得這事。

    所以還是斷片了是吧?007心想。

    “今天是元旦的晚會,你要去嗎?要是沒休息好咱們還是在家休息一天?”周潮生問道,“我陪你。”

    能不去上學這個誘惑……周瀾生答應的話都堵到嗓子眼了,聽到最後一句歇菜了。

    算了,周潮生要是呆在這,感情線還怎麼發展?

    “不用了,我去學校。”周瀾生看了眼時間,有些擔憂,“還來得及嗎?”

    事實證明,只要他想,是來得及的。

    說是晚會,其實活動從一早就開始了,周家夫婦作爲校董赫然在邀請名單最前排。聽說周瀾生想去,兩人便在樓下等着,順帶捎兩個兒子同行。

    活動因此推遲了一個小時。

    車停在門口,志願者就上前迎人了。周潮生和夫婦兩人招呼一聲,帶着周瀾生往另一邊分道而行。

    吳恕和程海闊一早等着了。

    “來挺早啊你倆,”程海闊兩口啃完最後的餅乾,“我都等餓了。”

    “早。”吳恕把兩杯奶茶分別遞給他們。

    周瀾生全然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道了聲謝,接過奶茶順嘴關心了一句:“你沒睡好啊?眼圈怎麼黑了?”

    吳恕頭一次避開他的眼神,嗯了一聲。

    這麼冷淡?周瀾生懷疑地又瞅了瞅他,奇怪地想,他昨晚……沒得罪吳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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