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場電影周瀾生完全沒看進去。

    屏幕上的人哭笑爭吵,走馬燈一樣放過去,他貌似看得很認真,卻一個劇情也沒記住。中途程海闊聯繫的服務生上來換行李,說了什麼,周瀾生也印象不深。

    一直到電影結束,滾動字幕映出主演名稱。

    “困了嗎?”吳恕按亮一盞大燈,問道。

    “有點,”周瀾生清咳兩聲,目光和他對上又迅速移開,“那我先……睡了?”

    “一起。”吳恕簡單收拾了一下週圍。

    “一起?”周瀾生眼睛瞪得像銅鈴,驚恐道,“你要做什麼?”

    這回換吳恕愣住了,他思忖了會兒,目光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忘了……程海闊剛剛和我換了房間?”

    周瀾生:“……”還真忘了。

    似乎覺得丟人,他什麼也沒說,沉默着反身,將自己摔進柔軟的牀上。

    “關燈!睡覺!”周瀾生悶聲喊道。

    吳恕無聲地笑了,按滅剩下的大燈,也躺到了牀上。

    周瀾生在一片漆黑中眨了眨眼,柔軟的被窩將他包裹得只剩一個腦袋露在外面,缺少視覺的情況,其他感覺比往常更加突出。

    他甚至可以聽見吳恕掀開被子的摩擦聲。

    “宿主?”007一個翻身起來,疑惑地舔舔爪子,“你今天怎麼回事,心跳這麼快?”

    周瀾生:“……”

    007愈發奇怪,看了看儀表盤:“今晚第二次了,你病了嗎?”

    周瀾生:“……”

    “宿主你別嚇我,”007爬起來在主控臺搗鼓一番,“是從晚上的九點零三分開始第一次異常……九點零三?”

    周瀾生惱羞成怒:“你們這個破系統怎麼還偷窺個人隱私?”

    007正好回調了記錄,目睹了吳恕擁抱周瀾生的全過程,驚得合不上嘴,喵了一聲。

    “我靠宿主?!我就看個電影的工夫你們怎麼……發展這麼快?”007焦急得原地轉圈,宛如被拱了白菜的農場主。

    說實話,這個電影估計也只有007認真在看。

    周瀾生聞言,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剛剛。

    吳恕靠近的時候,他嗅到了熟悉的香味,和他身上一樣的檸檬香,是酒店的沐浴露,隨即就是溫熱的氣息,在他脖頸肩膀附近。

    周瀾生嗚咽一聲,翻身將臉埋進了枕頭,耳尖滾燙。

    他終於知道,爲什麼以前他閒來無事,逛那種種了很多花的小星球的時候,能看見那麼多熱戀中的小情侶擁抱。

    確實是很奇妙的感覺。

    “宿主,”007沉默了很久,猶豫着問,“你該不會是……”

    “怎麼可能?!”

    “喜歡上吳恕了吧?”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周瀾生否認得那叫一個蕩氣迴腸、擲地有聲、斬釘截鐵。

    “那就好,”007長呼了口氣,給自己順了順毛,“你可別怪我沒事先告訴你,任務者和小世界的人扯上關係,可不是什麼好選擇。”

    周瀾生沉默不語。

    “你遲早是要離開的,投入太多感情到時候難過的是你,”007翹着尾巴點開遊戲,隨口說道,“看看那些大佬排行榜上的大佬們,愛情只會影響他們拔刀的速度。”

    周瀾生:“……你好囉嗦,睡覺了!”

    溫泉酒店的三天假期很快過去,臨近開學,就連程海闊都收斂了不少,萎靡不振地在家補作業修養元氣。

    而即使在不情願,開學日還是如約來了。

    晟旭的大門鋥光瓦亮,周瀾生呆了一頂蔚藍色的針織帽,空癟的書包甩在左肩,青春瀟灑的模樣,——吳恕在人羣中第一眼就看見了。

    “瀾生。”他招呼了一聲,穿過人羣走到周家兩兄弟身邊。

    程海闊難得沒有上來做跟屁蟲,吳恕眼裏盪開笑意,替他整理了下翻起的衣領。

    “這兩天過得怎麼樣?”他問。

    “還行。”周瀾生自打上次溫泉酒店就有點躲着他,回消息的速度也比平時慢了一倍。

    吳恕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事,後悔自己有點急功近利,冒失嚇到瀾生了。

    周潮生拿眼瞅瞅吳恕,又瞅瞅周瀾生,不解又饒有興趣地挑起眉梢。

    “今晚一起喫個飯吧,我正好這兩天找了一家……”吳恕話沒說完。

    “你們喫吧,”周瀾生避開他的眼神,摸了摸鼻子,“我約了旭哥喫飯。”

    又是這個旭哥……吳恕又想到上次在甜品店扶走酒醉的瀾生的時,那個男人對他說的話。

    還有明顯的敵意。

    “好,”他壓下情緒,笑意不變,“那下次帶你去,玩兒得開心。”

    “謝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周瀾生越待着越覺得彆扭,甚至顧不上任務,將吳恕和周潮生扔在原地,匆匆道了句謝,趕回了教室。

    程海闊竟然比他們來得都在,抽着鼻子在位置上奮筆疾書。

    “瀾生!!!”他宛如看見親爹,淚眼婆娑,“快快快,那個默寫的作業幫我抄一篇,數學那幾張卷子的選擇填空給我看看,求求你了……”

    “行啊,叫爸爸。”周瀾生把書包一甩,惡劣道。

    “爹!你就是我親爹!”程帶孝子毫不猶豫。

    周瀾生搖搖頭,一邊給他找卷子一邊說:“你說你何必呢,就這點東西。”

    “你不懂,我昨晚排位上分,”程海闊扔了本空本子給他,“幫我抄下必修三的必備古詩文,謝了親爹。”

    周瀾生一邊嘆氣一邊翻開本子,隨口說道:“你說你這樣,我怎麼放心把我哥交給你,你單憑自己能保障他的生活嗎……”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程海闊筆尖一頓,愣怔地擡頭看了他兩秒。

    一個上進的念頭在心裏油然而生。

    真男人!就要有責任感!

    他要靠自己的努力給潮生過上好日子!

    再低頭,面前的卷子就已經不再是卷子,那是通往幸福的入場券!

    程海闊,你可以的!

    周瀾生抄到一半,甩了兩下發酸的手臂,冷不丁瞥見程海闊的神色,莊重又神聖。

    神經病,抄個作業還抄出儀式感了。

    開學第一天總算下來也沒多少事,周瀾生領了書就縮在位置上擺爛,一直熬到晚飯飯點。下課鈴響起的剎那,他就從位置上蹦起來。

    然後被吳恕無情地按了回去。

    “交作業朋友。”吳恕晃了晃手裏的默寫作業和卷子,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交了纔給走。”

    “真盡責啊,你們辛苦。”周瀾生誇他一句,手往桌洞裏掏。

    他把默寫的內容交到吳恕手上,吳恕看也沒看,繼續晃了晃卷子。

    跟他媽收上門討債一樣。

    “既然知道我辛苦,躲我幹嘛?”吳恕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輕聲問道。

    送命題!它來了!

    周瀾生假裝什麼也沒聽見,加快了速度在桌洞裏摸,結果空無一物。

    正好程海闊此刻從廁所回來,甩了甩手上的水,好奇道:“找什麼呢你們?”

    周瀾生看見他眼前一亮:“我早上給你那張卷子你看見沒?”

    “看見了,不是我抄完順手給你交了嗎?”程海闊腦門上冒出個問號,“吳恕你沒看見?”

    吳恕在心裏嘖了一聲,敷衍地翻看了下手上的卷子。

    “沒注意,現在看見了。”他說道,一邊結果程海闊遞給他的抄寫本。

    上面的字跡一看就不是他自己寫的。

    有空幫別人抄筆記,和他說了沒兩句就說忙。

    周瀾生,好樣的。

    “交了就行,”周瀾生看了下手機,徐旭已經連發十來條消息在催了,“我先走了,你們喫好喝好啊。”

    路過的時候還拍了一把程海闊的肩。

    程海闊回頭目送,跟他比了個“兄弟”的手勢。

    怎麼感覺有點冷?程海闊疑惑地撓了把後背,回身對上吳恕黑沉沉的眼。

    唉呀媽,嚇死了。

    “你……沒事吧?”程海闊出於人道主義詢問。

    “沒事,”吳恕陰鬱的神色只是一閃而過,快得讓人覺得像錯覺。

    在看去,他已經調整好了笑意。

    “走吧,潮生在樓道等我們。”吳恕說。

    這兩天天氣不雪不晴,一直陰着,周瀾生從東門繞到后街,在街口看見了低頭玩兒手機的徐旭。

    一個小姑娘躊躇着上前,和徐旭說了句什麼,徐旭擡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被搭訕了?”周瀾生等姑娘走遠才上前,勾住徐旭的肩,“魅力不減啊我旭哥。”

    徐旭哼笑了聲,沒什麼精神。

    湊得近了,周瀾生纔看清他臉上有幾處不易察覺的傷,當即瞪圓了眼,問道:“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徐旭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不要大驚小怪,“走吧,喝——哦不對,你看着我喝兩杯算了,你那酒量還是別碰。”

    周瀾生在原地無言地沉默幾秒,看見徐旭換掉了和桑軻一起買的情侶手機殼,嘆了口氣,還是跟上去了。

    “今晚沒晚修吧?”徐旭點好單,把菜單遞給周瀾生,隨口問。

    “沒,開學第一天,本來下午就能走了,這不等你叫我喫飯嗎?”周瀾生沒什麼胃口,隨手勾了兩個菜,“現在能說了吧哥,你臉上那個傷到底怎麼回事?”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