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他的聲音。
陳槐生,他在叫我。
明明我跟他距離這麼近,但是卻宛如遙遙相望。
他的眉眼撞入我的心坎裏。
我舔了舔乾澀的嘴脣,有種嗜血的衝動,眼神片刻迷離。
突然,我聽到丁禾學姐在喊我:
“晚遙,快過來!”
我的視線終於離開了陳槐生。
環視四周,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們現在在寢室樓前,周圍圍了很多零零散散的人。
我看到了輔導員、丁禾、林綰、裴休野……還有剛剛跑下來的曉悅、嵐霜、傾傾。
以及很多我不認識的人。
他們都齊刷刷地看向我。
準確來說,是我和陳槐生。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在他懷裏,又爲什麼被大家看到?
我眨了眨眼,感覺眼前所見竟然十分的虛幻。
虛幻到讓我根本分不清現在是醒着,還是在做夢。
還沒反應過來,我被強行跟陳槐生拉開。胳膊上傳來的清晰的疼痛感,讓我愈發清醒,這根本不是做夢。
我呆呆的。
嘴脣上被咬出了血。
血珠漸漸凝固在我的嘴脣上,像一朵綻放妖豔的玫瑰。
我的長髮被風揚起,眼神逐漸聚焦於一點,看到陳槐生被幾個警察牢牢抓住。
我突然開始掙扎起來,瘋了似的大喊道:“他做錯什麼了?爲什麼抓他?”
“爲什麼抓陳槐生?”
他有什麼罪?
他沒罪。
爲什麼這麼對他?
還沒說幾句,我的嘴被丁禾學姐捂住,只能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
接着,我開始哭。
眼淚嘩啦啦的像流水一樣在我的臉頰肆意流淌,帶着一種滾燙的溫度。
我根本沒覺得自己流淚了。
原來,我還會流淚。
我原本以爲自己再也不會流淚了。
我眼睜睜地看着陳槐生被他們帶着遠離了宿舍區,儘管我不住地搖頭,但仍然阻止不了這個事實。
更遺憾的是,我不知道他們去哪裏了。
他們抓走了陳槐生。
他們都以爲陳槐生是個壞人,是個魔鬼。
只有我認爲不是。
我被輔導員帶到了辦公室。
她給我倒了一杯茶:“坐吧。”
我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四目無神。
“跟他認識多久了?”她問。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
這是我跟陳槐生的祕密,不能告訴其他人。
“你知不知道你很危險?”
我點點頭。
知道。
但是我不怕。
輔導員見我一副什麼也不願意說的模樣,也沒強迫我再開口,只是給我強調很多次讓我萬一有什麼問題一定要及時來找她,然後就讓我回去了。
我失魂落魄地下了樓。
走在路上,同學們都對我避而遠之,還用各種各樣怪異的目光看我。更有甚者,不知道在小聲議論什麼。
但肯定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世界彷彿在我的眼前開始旋轉。
明明環境跟我來的那天一模一樣,我卻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令我十分陌生。
這是我第一次收到那麼多陌生的目光和議論。也是第一次讓我覺得,原來,活着也可以跟死一樣可怕。
我咧嘴笑了。
笑得很苦,嘴脣乾裂的感覺愈發明顯。原本已經凝固的血珠又被剛流出來的血染成了鮮紅色。
回到宿舍。
嵐霜和傾傾也不再像之前那樣跟我打招呼,甚至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反倒是曉悅。
之前寫作業的時候,她打招呼都是直接說,連頭都不擡的。
這次卻放下了筆,隨後站起身。
“晚遙。”
我看向她,心裏十分委屈。
想找人傾訴,但是我不確定她是否是我該信任的那個人。
張曉悅她到底知道些什麼?
孟傾傾直接白了我一眼,對曉悅說:“張曉悅,你想幹嘛?她喜歡的可是陳槐生啊。”
“對啊。我已經跟輔導員說換宿舍了。”嵐霜接道,“對不起,晚遙。我……我也害怕。”
我苦笑。
我該怎麼說?我又能怎麼說?
呆愣之中,我直接被張曉悅拖了出去。我就任由她拉着,一直到寢室樓前,在雷雨夜我跟陳槐生見面的樹底下。
我喘着氣。
她就這麼看着我,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緩了會兒,我問她:“你不怕我嗎?”
“怕什麼。”
“我之前就說過我膽子大,沒事。”
她坦率道。
心裏莫名一陣感動。
我又咧嘴笑了。
但是,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這麼輕易投入感情。
“你之前跟陳槐生認識嗎?”我追問,“你到底怎麼知道我跟他之間的事的?”
說到最後,我的語氣有些強硬,音調也逐漸升高。
此時的我,不知道是怎麼了,莫名有些固執,固執之中又夾雜着魔性。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自己。
“我看到的。”曉悅臉上沒有任何波瀾,“雷雨夜那天,你跟陳槐生在這裏見面,我剛好看見。”
竟是這樣嗎?
“那你怎麼知道他就是陳槐生?”我又問。
“猜到的。全數學學院的人我基本都認識。那個人在數學系,我又沒見過,除了陳槐生還能有誰?”
“那你知道了,怎麼不告訴我?”
曉悅解釋說:“我以爲你知道。”
“……”
不必說了。
都不必再說了。
“我不會相信你的。”我咬着牙說。
然後轉身,身體向前傾。
我聽見她在後面說:“那你就相信陳槐生是嗎?”
“他根本沒有能力保護你!”
我突然頓住腳步。
又緩緩轉過身來,皺着眉,道:“你說什麼?”
陳槐生沒有能力保護我。
什麼意思?
曉悅眼神有些躲閃,沒有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