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曾九次失望地愛過你 >第17章 第二次失望(04)
    夢總是來的出其不意。

    這一夜,我夢到了小時候。

    回憶像是浪潮,時而洶涌澎湃,在心中掀起熱浪,時而又風平浪靜,半分波瀾未起。

    不知爲什麼,本來在記憶中微乎其微的事,竟然被時光放大鏡無限放大,以不可阻擋之勢,涌向我的腦海裏。

    九歲那年,我纏着爸爸媽媽帶我去廣袤的大草原。

    爸爸媽媽共同漫步在草原上,我拉着風箏在他們前邊跑。

    爸爸問我:“遙遙,你爲什麼喜歡大草原?”

    我回答:“因爲這裏天空很美,晚上有很多星星。”

    我一邊笑着、跑着,一邊擡頭看風箏。

    不遠處是連綿不絕的山脈,脈絡崎嶇,頂峯被雲霧籠罩,一片白雪皚皚。

    草叢漸漸變深,我小小的身影幾乎快要被全部覆蓋。

    走着走着,突然,我看到草叢裏躺着一個小男孩兒。

    我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他:“你……你在做什麼?”

    “在看天空。”他說。

    我停下來,望了一眼天空。

    濃密的雲彩一層疊着一層,雲捲雲舒,像纏綿的棉花,邊緣處還燙着金黃色的光輝。

    天空是標準的蔚藍色。

    我高興地轉頭喊爸媽,卻發現他們早已無影無蹤。

    他們去哪裏了?

    我開始哭着邊跑邊喊他們。

    那個男孩兒卻開始追我:“丁遙,別跑啊。等等我!”

    ……

    丁遙。

    我怎麼會夢到她?

    還有那個男孩兒是誰?

    清晨,我迷迷糊糊醒來,想要睜開雙眼,但是陽光太過刺眼,我就一邊用手臂遮擋一邊起身。

    適應片刻,我走到距離凳子不遠處的圍欄旁邊,呼吸幾口新鮮的空氣,剛準備去醫院找陳槐生,還沒轉身,突然有人猛地推了我一把。

    那人的力量很大。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是誰,就從六層的高空極速墜落。

    肆虐的風在我耳邊呼嘯地吹着,我的臉近乎快要變形,身體散在空中絲毫不受控制,喉嚨像被誰掐着一樣,呼吸艱難,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但是我不是鬼嗎?

    世間無人能看見我,又如何能推我?

    難道我要再死一次嗎?

    不行!

    我明明還沒搞清楚真相,還沒爲自己討回公道,怎麼可以離開人世?

    但是,我現在根本睜不開雙眼,也根本對自己的墜落束手無策。

    怎麼辦?只能看着自己摔在地面上,連鬼魂都做不成了嗎?

    究竟是誰這麼狠心?

    就在我準備迎接疼痛的時候,一股輕微的風倏然落在的面頰上,我的雙腳也在這一瞬間觸碰到堅硬的地面。

    當我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教學樓旁邊的草叢裏。

    聽到不遠處傳來鬧鬧嚷嚷的嘈雜聲,沒緩多久,我趕緊跑過去。

    又是密密麻麻圍在一圈的人羣。

    我頓住腳步,明明已經對這種場景漸漸麻木,眼淚卻還是幾乎一瞬就佈滿我的臉頰。

    這一次,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或者是還沒從剛剛墜樓的事情中緩過來,我的心竟然是那般痛,呼吸也很喫力,邊走邊喘着氣。

    我的步子很慢,身體僵硬得如同機械,邁過人羣,在最中央看到了……

    我竟然看到了陳槐生,以及他懷裏抱着的已經離開人世的丁遙。

    怎麼會是丁遙?!

    第一個不應該是宋夕音嗎?

    我綣了下手指,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從來到荷斯以來,我就把注意力放在宋夕音身上,因此忽略了丁遙——這個有可能和我是親姐妹的人。

    萬萬沒想到,我第一個看見因陳槐生死的人竟然是她?

    她怎麼死的?爲什麼?

    溫熱的眼淚終依依不捨地離開眼眶。

    我看到他緊緊抱着她,她的額頭貼在他心口。

    跟他之前抱着我的姿勢相差無幾。

    我看着這一幕,不知道該爲丁遙的死感到心痛,還是該爲自己的愛感到悲哀。

    但我已經是個鬼魂了,再悲哀也沒有用了吧。

    陳槐生本來也沒怎麼愛過我,他愛的一直都是丁遙。

    可以放下了。

    嘴角輕勾,我在讓自己學會釋懷。

    然而就在這一刻,我的裙子忽然重新恢復了完整,一點火苗的痕跡都沒有了。

    我喫驚地張口。

    “放手吧,陳槐生。”

    我聽到有人勸他,又往前走了幾步。

    陳槐生目光呆滯,一旁一位中年男老師一直勸說,他還是不肯撒手,直到警察把丁遙的身體拖走,他纔不情不願地離開她。

    我看到陳槐生哭着嘶吼,他跪在地上是那般無力、那樣可憐。

    我明白,他對丁遙的愛也遠遠超過生命。

    我突然想衝上前去抱抱他。

    不爲別的。

    就爲——他失去了一個生命中很重要的愛人。

    然而,在我剛想蹲下身的時候,卻看到宋夕音衝過來,怒氣衝衝地說:“陳槐生,你這樣有什麼用!丁遙已經死了!”

    ……

    丁遙已經死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聽到這句話時,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死後,陳槐生是怎樣的反應呢?他會安靜地把我送走,還是像現在這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不管怎樣,都跟我無關了。

    接下來這一週,我一直陪着陳槐生呆在實驗室。

    沒想到,他對丁遙真是情深不移。整整七天,一口飯都沒喫,一句話都沒說。

    我不禁有些擔憂他,在第八天凌晨,我上前吼他:“喂,陳槐生!丁遙已經死了,你這樣有什麼用?”

    在我話音剛落的一瞬,我終於聽到了這八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遙遙,你不會的。你怎麼可以離開我?”

    我的心疼了幾分,說:“人死不能復生,更何況這件事也不能怪你。”

    說完這句話,我皺了下眉。

    我說“人死不能復生”,那我現在算什麼?

    不對不對,這句話從根本上來講是一個悖論。萬一,他們都跟我一樣變成透明人了呢。

    於是,我又改口:“說不定,他們都在以另一種方式陪你呢,別傷心了,好好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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