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靜默半晌。
“你猶豫了。”她冷笑一聲,“你是不是捨不得死?”
“不是。”他展開那張紙,看了幾秒,說,“這紙上什麼也沒有。”
說着,將紙了扔出去。
“你說過,我們的時間會耗盡的。”裴落秋的聲音突然染上了哭腔,“我們的槐生怎麼辦?他明明才那麼小,若是讓他知道以後不能娶妻生子,該有多麼難過?我看他挺喜歡那個小姑娘的。”
“沒辦法。”陳燁說,“對不起,落秋,是我欠你們的。”
說着,又嘆了一口氣,“公司裏的事已經交代好了,等我把學校裏的研究做完,就會開啓x門。”
x門。
x門關時間什麼事?
而且,x門不是代表着“生”嗎?
爲什麼?
爲什麼兩個人中只有一個人能活?
陳槐生父親說的“開啓x門”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仰頭望着陳槐生的眼睛,他低頭看着我,神色沒有一絲變化,哪怕一絲也沒有。
說明……
說明他早就知道這些,卻以這樣的方式來告訴我。
又是一陣腳步聲,二人先後離開。
陳槐生推開門,我們兩個人走了出去。
從一個狹小的空間到另一個寬敞的空間,我突然覺得舒適,呼吸都變得暢快起來,剛剛在裏面確實很悶。
我們兩個站在一旁呼吸着。
不經意間瞥見自己的紙條,我跑過去撿,然後將它打開看,我寫過的字還清清楚楚地留在上邊。
那陳槐生的父親剛剛爲什麼說紙上什麼都沒有?
“你們果然在這裏。”身後傳來聲音。
我跟陳槐生齊齊轉過身看。
陳槐生的父親不知道從哪裏走了出來,就在我們三步遠的位置。
不知爲什麼,在剛轉過身的剎那,陳槐生一把將我手裏的紙奪過去。
他低頭看了幾秒,突然抱着腦袋,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就跟我之前努力回憶過去企圖找回記憶的時候一模一樣。
一個大膽的猜想闖入我的腦海。
難道……難道,陳槐生跟我一樣,也失去了什麼記憶?
“陳槐生。”我又往他旁邊走了一步,幾乎貼在他身邊。
他猝不及防地吐了一口血,突然把我攬在身後。
我這才發現,陳燁已經走到了我們身前,跟陳槐生面對面。
他狠狠地盯着我們,不知道想要幹什麼,但是必然來者不善。
“你……你不是我父親。”陳槐生說。
我皺着眉,簡直不敢相信。
這……這究竟是爲什麼?
“沒想到被你看出來了,哈哈哈。”那人狂笑道,“你父親由於你家那個詛咒,早就已經去世了,他選擇了你母親。”
“而我,順理成章地接替了你父親的位置。”
“宋朗教授。”陳槐生開口。
宋……宋朗?!
他竟然是宋朗教授嗎?但是,宋朗教授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師嗎?
而且,宋朗教授是因爲從樓梯上摔下來而死的。
怎麼會?
“走!”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陳槐生迅速拉着我往裏面跑去。
後邊,宋朗一直在跟着,但不知道爲什麼他並沒有追上我們。
山洞不遠處居然是熟悉的x門和y門。
陳槐生拿着我的手,和他的手一起放在了x門上。
x門再次被打開。
轟——
在餘音落下的那刻,x門已經被鎖得嚴絲合縫的。
而我腦海裏,只剩下那句“你瘋了,你會死的”久久迴盪。
誰會死?
我嗎?
但是……我徐晚遙早就在那個燦爛美好的上午,在陳槐生懷裏,就已經跟世界告別了。
又或是陳槐生嗎?
他爲什麼會死?
“只要你死了,我一定會死。”——陳槐生的聲音在我腦海裏迴響。
但是,這是爲什麼?
我死了,他就會死嗎?這也太不公平了。
我崩潰大哭。
突然一陣溫暖的光圍繞着我,身體也變得輕盈,再一睜眼,我身上並不是小時候穿的粉紅色碎花裙,也並不是白色長裙,而是我身爲徐晚遙時,平常穿的襯衣牛仔褲。
我竟然……變成了徐晚遙!
手腕上還是有陳槐生送給我的手繩,我朝他看過去。
他少年時期的模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成熟穩重,眉間染着淡漠的笑意,深情地說愛我的陳槐生。
他走過來,把我緊緊攬在懷裏。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哭泣。
“遙遙,別哭。”他柔聲安慰我,“都已經過去了。”
再裏面待了約八九分鐘,陳槐生又把“x門”打開。
我跟他一起走出去。
只是剛出門,他又吐了一口血。
“陳槐生,你怎麼了?”我着急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怎麼又吐血了?”
“遙遙,我沒事。”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慌得厲害。
好怕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有一天陳槐生也會徹徹底底地離開我。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已經離開他了,但是既然以這種身份存在一天,那我就有存在的意義。
“這裏……”我環視了一圈,覺得周圍好像跟我剛見過的不一樣。
“如果我沒猜錯,我們已經回到七年後了。”
“七年?”我在心裏算了算。
那不就是我上大學的時間?
就在山洞裏待了幾分鐘,我們居然就回到了七年後?!
真是匪夷所思。
“遙遙,我跟你講過的。”陳槐生笑了笑,“時間,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時間不停地在走,它可以帶走一切美好的時光,極盡世間繁華,毀滅物是人非,時間可以讓一切蕩然無存,也可以讓一切煥然一新。時間,是最無常卻又最美妙的東西。”
他說:“你看,我們不就因爲時間而再次重逢了?”
因爲時間而重逢?
我點點頭。
有點理解,又很不理解。
陳槐生打開了四樓的窗戶。
一縷橘黃色的帶着溫暖的陽光熾熱地散下來,照耀在我們身上,彷彿在昭示着我們是一條新鮮的生命。
我們站在窗前,呼吸着新鮮空氣,而窗外不遠處無數高樓大廈鱗次櫛比。
“徐晚遙,你看到了嗎?”陳槐生勾了勾脣,轉過頭看着我,“我們,重生了。”
陽光不偏不倚地照耀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輪廓籠罩住,形成一個橘黃色的光圈。
我和他的黑色的影子落在地上,相互交纏,像一對正在擁抱的戀人,親暱地呢喃。
微風徐徐地吹着,我和他的髮絲輕輕飄蕩。
一切溫暖又美好。
“是的,我們重生了。”我說。
下一秒,我卻看到我和他的影子齊齊消失在陽光之下,殘忍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