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而是“我們”。
我們。
若只說“我重生了”,我還能理解和接受,因爲我早就已經離開人世了。
但是陳槐生呢?讓我怎麼能接受?
難道……他之前真的也死過一次?
會是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反正肯定在我之後。
但是即使真的是這樣,我也不能接受。
本來不能相守的愛情就夠苦的了,如今,不僅一個人要殘忍地目睹另一個人的離開,而且這種痛苦居然還要兩個人同時體會和承受。
……
我靜靜地思考着,風漸漸變涼,吹在我的面頰上,臉上的紅潤悄然褪色,而我卻感覺不到一絲冷意。
陳槐生在我的右前方安安靜靜地站着。
我從側面看到了他發白的脣色以及嘴角邊緣剛剛殘留的紅色血跡。
觸目驚心。
心跳倏然漏了半拍,我往前走了一小步,緩緩地又叫了他一聲:“陳、槐、生。”
這一聲,我叫的很慢,幾乎一字一頓。
風把我的話傳到他耳朵裏,但他卻像什麼都聽不到似的,不跟我講任何話,甚至一動也不動,像一尊靜止的雕塑。
他長身而立,偌大的身軀擋在我的前邊,讓我得以有一方溫馨的土地。
有他在,我總是非常安心。
但是,此刻,我竟然覺得害怕。
怕我以爲的那種可能會變成現實。
怕我觸碰到陳槐生時,再也感受不到他堅實強健的身體。
眼淚開始肆無忌憚地流淌,窗外的夕陽愈發紅豔,將半片天空染成了橘紅色。
我再也感受不到溫暖。
我伸出右手,手指在冷風中微微顫抖着,一束陽光穿過我的手指,把指節完全照成了透明色。
緊接着,我的身體也開始顫抖,帶動着我全身的細胞一起發顫。
在觸碰到他袖口的剎那,我的手指被灼燙的溫度所燙到,但是我並沒有收手。
我抿緊嘴脣,勉強壓下喉嚨間的嗚咽感,眉緊緊蹙成一團,我把手指繼續往陳槐生的方向伸,彷彿那是十分遙遠的距離。
然而——就在我往裏伸的剎那,手指卻像被冰凍住了一樣,停了數秒。
因爲,我的手指竟然穿進了陳槐生的身體裏。
內心最害怕發生的事情居然真的演變成了現實。
什麼情況?
陳槐生也變成透明人了嗎?
我思緒混亂,大腦一片空白,而後,我迅速收回了手,寧願相信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
可他卻轉身,朝我笑了笑,語氣極盡溫柔:“遙遙!”
一聲“遙遙”,提示我剛剛發生的並不是錯覺。
與此同時,我瞬間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竟然躺在陳槐生的教室裏,身上的衣服並沒有變,還是徐晚遙常穿的襯衣牛仔褲。
我站起身,在教室裏走了幾步,此時,有人推門進來。
“曉……曉悅?”我喫驚地叫她。
她臉色很淡漠:“陳槐生被警察抓走了。”
我疑惑地蹙眉。
警察爲什麼要抓陳槐生?
而且,曉悅又是怎麼知道的?
“你,跟陳槐生是什麼關係?”我終於問出了困擾我許久的問題。
“或許,你應該叫我一聲宋夕音。”
“宋夕音!”我猛然想起之前見過的宋夕音的一切,變得豁然開朗。
怪不得她跟丁遙的相處模式,跟我跟丁遙的相處模式幾乎相同。
原來,我就是丁遙。
而張曉悅,就是宋夕音!
但是,我竟一點也看不出來張曉悅哪裏暗戀陳槐生?
“放心,我現在已經完全不愛他了。”她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解釋道,“只是……爲什麼?”
“可能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吧。”張曉悅笑了笑,“不過要感謝你。”
“感謝我?”解開一個謎團後,我居然越來越迷惑。
“對。”張曉悅點了點頭,“感謝你救了我們。”
她微微一笑,彷彿還是之前那個處處維護我的張曉悅。
“快去找他吧。”
明明曉悅並沒有跟我說陳槐生在哪所警局,從這裏怎麼過去,但是我好像知道一切一樣。
我跑出他的教室,一路穿過熟悉又雜亂的草叢。
記憶中,這是我第二次這麼跑着去找陳槐生。
第一次找他的時候,見他的渴望遠遠超過生命。
這是因爲愛情。
愛情指引我不顧一切地奔向他。
而這次,還是因爲愛情,只是這種愛情卻已經超越生命。
我只是想確認他是否還活着。
我的腳步落在寬廣又熾熱的大地上,風很輕柔,吹動我原本披在肩上的頭髮。
髮絲瞬間飄在了我的額前,時不時遮住我的雙眼,讓我看不清前方的事物,但我眼前的方向又是如此清晰。
我的雙臂在身側輕輕搖擺,呼吸卻越來越沉重,我卻一刻也不敢停下自己的腳步。
我的心裏只有一件事——
去見陳槐生。
終於,約十分鐘後,我到達了西淮市警局門口。
門口停了很多輛汽車。
我微微傾身喘了幾口氣,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但是沒有直接進去。
因爲門口有兩位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在值班,我不確定是否能夠進去。
但是我明白,這是一道沒有答案的謎題,我又必須進去。
終於,我的腳踩在門前的階梯上。
“你找誰?”其中一位警察叔叔指着我。
我嚇得忘記了呼吸,畢竟見警察叔叔這種莊嚴的事任誰都害怕,更何況我徐晚遙纔不過十九歲。
我在腦海裏想了無數遍措辭,正琢磨着怎麼跟警察叔叔解釋的時候,身後卻傳來聲音。
“您好,我找陳槐生。”
我轉過身,發現自己身後竟然還有一個人。
好巧不巧,這個人是我的姐姐——丁禾。
她過來幹什麼?
我蹙眉。
自從我夢到她要殺我之後,她在我心中的印象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