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的父親是嘉靖 >第154章 寫在勝利日第二天
    吉仁泰的手指頭已經剁了,指斷不能復生。兩個兒子又破天荒的持有相同的觀點——主戰。

    嘉靖帝無奈,只得說:“罷了,木已成舟,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來啊,叫陸炳來。”

    半個時辰後,陸炳幾乎是被人擡着進了永壽宮大殿。

    李時珍給陸炳看過病,他已是時日無多了。用李時珍的話說:“最近想喫點啥就喫點啥吧”。

    嘉靖帝見到病入膏肓的陸炳,一陣心酸。他命令道:“圳兒、坖兒。扶着點你們的陸伯。”

    “陸伯”二字從嘉靖帝口中說出,衝破了封建禮法的束縛。在這一刻,陸炳不是嘉靖帝的臣子,只是與他一同長大的兄弟。

    朱載圳和裕王將陸炳攙到了椅子上。

    陸炳一邊咳嗽一邊說:“咳咳,二位王爺,臣怎麼當的起。”

    嘉靖帝說了一句大實話:“你當的起!若沒有你掌着錦衣衛。朝廷裏早出了伊尹、霍光、檀道濟、宇文護了!

    朕的皇位能穩坐四十多年,多虧了你。”

    嘉靖帝提到的四個人,無一例外都是廢過皇帝的文官。

    說完嘉靖帝走到陸炳面前,握住了他的手:“炳哥兒。你怎麼累成這副模樣了?”

    “炳哥兒”,是嘉靖帝還沒受封興獻王世子時,對陸炳的稱呼。

    陸炳聽到這三個字,已是老淚縱橫。他帶着哭腔說:“臣不中用。恐怕最多還能伺候皇上幾個月。臣就算做了鬼,也要做您的守門鬼。站在宮門口,替皇上擋住魑魅魍魎!”

    嘉靖帝想要抱着陸炳這個老兄弟哭一場。可是礙於兩個兒子在場,他不能那麼做。

    嘉靖帝道:“朕本來想拜託你最後一件事。可是見你這般模樣,又有些於心不忍。”

    陸炳道:“皇上有事儘管吩咐。就算臣爲您盡的最後一份心吧。”

    嘉靖帝道:“朕拜託你盯緊了北方的韃靼俺答。他有任何風吹草動,你都要及時稟報。”

    陸炳道:“皇上放心。這些年臣聽從旨意,大肆在韃靼內部收買、安插眼線。現在韃靼部內,共有漢人探子十八人,蒙人探子三百五十二人。甚至有探子滲透到了俺答的汗帳內。

    這些人每個月都會向南鎮撫司傳來大量韃靼軍情、民情。打個不恰當的比方。俺答哪天拉了肚子,五天後南鎮撫司就能收到消息。”

    朱載圳聽到“十八”、“三百五十二”兩個數字,心中喫驚不已:看來陸炳替父皇在韃靼編織了一張碩大的情報網。

    誰說父皇對韃靼只知一味忍讓、妥協的!父皇讓陸炳派這麼多人滲透到韃靼部,說明他其實也有心對韃靼動手!只是理智讓他放棄了主戰的想法。

    嘉靖帝拍了拍老兄弟陸炳的肩膀:“炳哥兒,這些年辛苦你了。”

    陸炳卻道:“皇上,臣有個不情之請。”

    嘉靖帝問:“什麼事,儘管說。”

    陸炳道:“臣死後,請不要讓陸繹接任錦衣衛的指揮使。錦衣衛絕不能成爲陸家之錦衣衛。指揮使的位子絕不能世襲罔替。”

    嘉靖帝對朱載圳、裕王說:“你們兩個看到了吧?什麼叫公忠體國?什麼叫大公無私?你們陸伯就是例子。”

    “咳咳咳”,陸炳又是一陣咳嗽。

    朱載圳很有眼力價,他主動上前,用一方手帕給陸炳接了痰。一方白手帕霎時被鮮血染紅了。

    朱載圳懷疑陸炳得的是肺癌。

    嘉靖帝派太監用滑竿將陸炳擡出了宮。朱載圳和裕王親自步行送他出宮。

    在宮門口,一頭白髮的陸炳回頭望了一眼莊嚴巍峨的大明皇宮。

    這一眼便是訣別。

    朱載圳朝着陸炳恭恭敬敬的行了個揖禮:“恭送陸伯。”

    陸炳已經沒有氣力再跟朱載圳客套了。太監們擡着他向着陸府方向走去。

    陸炳走後,朱載圳對裕王說:“三哥,我沒想到這回你站到了我一邊。”

    裕王冷冷的說:“我不是站在你一邊,是站在了大明一邊!”

    朱載圳尷尬的一笑,心道: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裕王又道:“我跟陸炳不同。不會做誰的僕臣!同樣都是父皇的兒子,我哪裏趕不上你?我可以明跟你說,儲君之位我一定會跟你爭!

    我不怕你把這話說給父皇聽!”

    朱載圳道:“我一定努力做好三哥的對手。”

    裕王卻搖了搖頭:“不,在你眼裏,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對手。我會證明你是錯的。”

    接下來的十多天,錦衣衛南鎮撫司燈火通明。

    陸炳拖着病軀,住到了南鎮撫司裏。

    陸繹不斷的替他爹發號施令:“張百順,你立即帶人到薊州接應‘風箏’。

    王全安,你派那個兀良哈老頭,去包克圖跟‘深海’接頭。

    梁羽,你去大同。‘老鬼’把軍情藏在了下月初一互市的韃靼馬隊裏,那可是‘汗帳雙傑’刺探到的重要軍情,要是接不到,你提頭來見我吧......”

    從古代到現代,都有這樣一批人隱姓埋名,在暗中守護着華夏。他們甚至在死時都不一定能夠恢復自己的本來姓名。

    從古至今,奮鬥在隱祕戰線上,爲華夏國運而奮鬥終生的人,永垂不朽!

    一條條軍情源源不斷的彙集到南鎮撫司。

    韃靼的動向逐漸明朗!俺答汗動手了!他聚集了一支騎兵,南下直奔薊州而去!

    很奇怪,這支韃靼騎兵的規模只有三萬人左右。

    草原,藍天白雲之下。

    俺答汗正帶着騎兵急行軍。汗妃三娘子與他並駕齊驅。

    三娘子抱怨:“大汗,只帶三萬人去是不是太少了?”

    俺答汗微微一笑:“我此番南下,並不是要與大明決一死戰。只要能夠威逼他們答應我之前的條件,並派出專使給吉仁泰致歉。這事兒也就罷了。”

    三娘子不解:“大汗爲何不集結大軍一鼓作氣,重現十二年前的兵威,直取京城?”

    俺答汗默不作聲。

    其實,庚戌之變中被嚇破膽的,不止大明的滿朝文臣和嘉靖帝。

    還有俺答汗!

    在京城的城牆下。他看到了無數大明的士兵、百姓拼了命守護那道城牆。他們似乎毫不畏懼死亡。

    俺答汗不明白,雄偉的長城都擋不住韃靼鐵騎的腳步,爲何他就是邁不過那最後一道城牆?

    退兵之後,他琢磨了幾年,他琢磨明白了:長城以南的那些人,或許平日裏軟弱、膽怯、自私。但是到了國家生死存亡的時刻,他們會變得英勇、無畏、不貪生、不懼死。

    比長城更可怕的,是他們的這種轉變。

    他開始理解,爲何黃金家族的騎兵向北、向西打到了大海的盡頭,滅了一個又一個國,屠了一個又一個族。到頭來卻只能在中原維持短短百年的統治,最後黯然退回草原。

    他的對手,是一個可怕又可敬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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