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官方報紙雛形分爲兩種，一是邸報，偏重政務；二是塘報，偏重軍務。
朱載圳來到兵部大堂，問唐順之：“唐先生，最新的塘報到了嘛。”
唐順之拿出塘報：“到了。裕王他真是......王爺您自己看看吧。”
朱載圳翻開看完，失聲喊道：“臨陣斬大將？？這是兵家大忌！更別提是因爲屁大點的事兒斬大將了！我三哥是怎麼想的？”
唐順之嘆了聲：“唉。裕王明擺着是急於立威。可立威沒他這種立法兒的。”
朱載圳之前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現在這預感越來越強烈，直衝腦瓜頂。
朱載圳道：“唐先生。假如說，京營、薊鎮邊軍全部葬送在了薊州。京城還有多少兵力守衛？”
唐順之搖頭：“王爺多慮了。說句不敬的話，就算此次薊州保衛戰的統帥是頭豬，也不會將十九萬大軍全部葬送。
畢竟韃靼不是傾巢而出，只有區區三萬而已。”
朱載圳道：“我只是做個假設。凡事要往最壞打算。”
唐順之掰着手指說道：“錦衣衛還有五千人。其中的兩千名大漢將軍，乃是精挑細選的皇宮禁衛。絕對稱得上是精兵。
十二衛親軍，名義上有八萬人。但喫空餉的陋習已經持續了百年。實際員額恐怕只有三萬，戰力低下。
皇上之所以下大氣力編練三大營，就是因爲十二衛親軍不堪用。
至於御馬監的四衛軍，員額倒有兩萬，全部都是勳貴子弟充任。已經成了皇上賞賜的一個頭銜。守城完全指望不上。”
朱載圳倒吸一口涼氣：“也就是說，現在能夠守禦京城的，只有三四萬人？還大部分戰力低下？”
唐順之道：“是這樣。”
朱載圳叮囑道：“讓趙士禎抓緊生產手榴彈吧。手榴彈用來守城是極好的。咱們得有備無患。”
韃靼人來了！
五日之後，薊州城以北百里處。三萬韃靼騎兵已經安營紮寨。
俺答汗眉頭緊蹙，盯着地圖。三娘子站在他身旁。
俺答汗道：“真是弄巧成拙了。我帶三萬騎兵南下，只是想擺個姿態，讓明國在通貢互市的事情上做出讓步。
沒想到明國動了真格的。把十五萬最精銳的京營兵調來了薊州。”
錦衣衛在韃靼部中安插了一堆探子。同樣的，韃靼部在長城以南亦有許多探子。
雙方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根本沒有祕密可言。
三娘子問：“大汗，我們現在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強攻薊州。第二，轉向西進攻宣府。”
俺答汗道：“還有第三種選擇。先派出使者，與在薊州的明軍統帥談判。
或許，他們的強硬是裝出來的。就像是紙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俺答汗這回是嚴重低估了薊州城裏那位統帥的決心了。人家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活捉你俺答汗。
吉仁泰是個倒黴的人。
上回他見裕王，被剁了五根手指。這一回，俺答汗又派他前往薊州談判。
沒辦法，誰讓吉仁泰是俺答汗最信任的明國通呢？
兩日後，吉仁泰來到了薊州城內的徵虜大將軍行轅。
吉仁泰站在行轅中，心想：明國的徵虜大將軍應該是個五大三粗的悍將吧？
就在此時，裕王在楊博和一衆將領的簇擁下來到了行轅。
裕王坐到了主位上。吉仁泰見到他，哭的心都有了：完犢子了！薊州的統帥怎麼是他？這回......該不會把我另一隻手的手指也全都剁了吧？
裕王威儀非凡。他一拍桌子：“俺答帶着三萬兵馬，來薊州附近耀武揚威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與我大明開戰嘛？
告訴你，薊州城固若金湯，又有數十萬精兵把守。他要戰便戰吧！孤定會將他碎屍萬段！”
吉仁泰始終代表着韃靼部，不能在裕王跟前服軟。他鎮定的說：“我大汗此番前來薊州，是討要之前說好的通貢互市的貨物！”
裕王問了一個似乎不相干的問題：“你此番是孤身前來薊州嘛？”
吉仁泰答道：“帶了兩名隨員。怎麼了？”
裕王道：“那就好。有人把你的腦袋送回去。來啊，把這個狂妄的韃靼人拖下去砍了！再把人頭給他的隨從，帶回去給俺答汗！
他的人頭就是大明的態度。”
連一向強硬的主戰派楊博都看不下去了：“王爺，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啊！”
裕王瞪了楊博一眼：“楊博，我纔是徵虜大將軍！你只是參軍！”
吉仁泰的估計太樂觀了。人家這回不要他的手指，只要他的人頭！
倒黴的吉仁泰被砍了腦袋，腦袋被隨員帶回了俺答汗帳。
俺答汗凝望着人頭，吉仁泰顯然是死不瞑目。到現在還睜着一雙銅鑼般的大眼睛。
俺答汗陷入了沉思。
三娘子道：“大汗，明國人太狂妄了！應該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俺答汗卻搖了搖頭：“不。這一次我只帶三萬人南下，目的是嚇唬嚇唬明國。嚇得住固然好。嚇不住就當演練長途奔襲了。
我們當下要做的事，不是跟明國硬碰硬。而是向西滅掉瓦剌，向北滅掉兀良哈，向東滅掉名義上的蒙古帝國大汗打來孫。
等到統一了整個大蒙古，再南下恢復大元帝國。這個順序一定不能亂。”
三娘子有些不甘：“難道我們就這樣息事寧人，忍受使者被殺的恥辱？”
俺答汗道：“當然不行。我會發布命令，讓河套的左翼萬戶府攻擊防守薄弱的榆林、寧夏，對明國略施薄懲。”
俺答汗開始向西撤退。他這回根本就沒打算跟大明開打。
薊州那邊。
斥候千戶高喊着跑進了營帳：“報！韃靼部主力三萬人，全部向西撤退！”
裕王一聽這話，“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什麼？俺答汗撤退了？”
斥候千戶拱手：“正是！”
裕王心裏似乎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着。
兒子稀裏糊塗的死了，他纔得到統兵作戰的機會。現在仗卻打不起來了。這不是白玩了？
不行！
仗打不起來他怎麼立下大功？不立下大功他怎麼跟朱載圳競爭儲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