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散發着宅心仁厚的氣質,可能生日願望會是希望世界大同,跟你還真是不能比──所以,也沒有讓我下手的慾望。”米迦勒擺出了煩惱的表情,不過這小伎倆沒騙過艾登。
“所以目標就是斯拉維了,我就先替他哀悼了。”
“目標是斯拉維──的女人,但我又不能直接對她動手,真是不痛快,回去之後讓我好好扁你一頓!”
“康妮啊,呵呵。”艾登沒多說什麼,只是笑了兩聲,但已足以讓米迦勒明白。
“只好提供一些不堪入目的八卦,讓真正的澤蘭?範德梅爾去替我發揮了,看看霸氣的斯拉維總裁要如何應付呢;換個角度來說,我幫他除掉了個大麻煩,他應該要好好感謝我纔是。”
“你那張愉悅的小臉希望在聽到我的消息之後,還能保持。”
“大不了就是大人要我的命,如此。”米迦勒不以爲意,早在她發誓一輩子效忠高深莫測的黑帝之時,就做好了覺悟。
“雪莉輸了。”
“近身多日的小可愛也沒能攻陷大人,真不愧是大人,也可惜了小可愛……我們這輩子沒機會再見面了。”
“但大人也沒贏。”
“什麼?”這回合艾登贏了,米迦勒一秒收回了笑容,神色驚慌。“大人輸了?怎麼可能?”
“冥後爲了不讓你被溶化掉,祭出了生命之水。”
生命之水?經常傳出讓人一杯斃命消息的惡魔調酒,小可愛真不愧是有擔當冥後的氣勢!
“可你前一句說的是『雪莉輸了』,然後大人也沒贏?這算什麼?”
“我要是能看明白大人的心思,也不會愚蠢多問一句『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雪莉被大人灌醉,大人被生命之水擊敗,雖不至於醉倒,但或許意識已經渙散……所以才和我懇談了些什麼。或許是我說錯了話,大人送走了雪莉。”
“什麼意思?”米迦勒越聽越模糊,決定立刻啓程返回倫敦。“我聽不懂,我現在回去了。”
“你的任務還沒結束,別輕舉妄動!”艾登降了一度的聲線,成功制止了米迦勒說風是雨的動作。
“別擔心雪莉,我讓艾倫和迪夫從今天起,以生命起誓護她周全。”當然,這一點是瞞着黑帝的。
稍早之前──
“送雪莉回家。”
“什麼意思?”這兩人不是好上了嗎?送回家?
“字面上的意思。”
“很抱歉,屬下多嘴。”艾登才從棋逢敵手的戰爭中回神,一時不察而提問,被黑帝這麼冷言一擊,趕緊彎腰道歉。
“送她回去本來的地方,讓一切恢復原狀。”黑帝說話依舊低沉有力,抱着雪莉的雙臂也很穩健,除了雙頰染上了紅暈之外,看不出一點醉酒的模樣。
“……是……”艾登心頭一萬個爲什麼,最終也只能心一橫,接令。
黑帝雖然如此下令,仍是低頭看着安雅紅撲撲的雙頰,那舒適的體溫、散發的體香、捲翹的睫毛、紅潤的嘴脣……他該把這個女人交出去的,爲什麼還不願意放手?
“黑帝……”
聽到安雅無意識呢喃着自己,很輕很輕的字卻像子彈重擊在黑帝的心頭。
那次,他在墓園裏埋葬小穆爾札時,因緣際會下將雪莉推進坑洞,在那瞬間心臟猛跳了一下,與這次的感受差不多。
雖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但雪莉憑什麼影響自己?
他說過,他能以這個狀態走到現在,不會因爲有她沒她而改變;但雪莉堅稱他變了,只是自己沒有發現,因爲他不敢承認,怕承認之後,第一次擁有的東西如果又像以前那樣失去,無法承受……
這次她以生命之水爲基底送上的薄如蟬翼,告訴他蟬蛻於污穢,以浮游塵埃之外,象徵着重生和高潔。
她希望他擺脫過去。
不可能!
“丹尼爾,回答我,我變了嗎?”
“大人……恕屬下愚昧……”
“你和米迦勒在一起時沒這種感受?”
大、大人現在是要與他聊天嗎?呃,入行這麼多年以來沒遇過這種情況,他、他該怎麼辦纔好?
“什麼感受?”冷靜艾登,首先你要知道是什麼困擾着伊頓黑手黨大人。
“心臟不受我控制。”
呃──他和米迦勒在一起時沒有這種感受,他們只是各取所需的同伴,又不是真愛。等等!真愛?
“回大人,您……或許、可能,愛上了冥後。”
她說過,8歲的你因爲不被愛而死,往後的你不該因爲不愛而死。你有愛人的能力,你還殘留着隱晦的溫柔,別讓它就這麼死了。
愛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黑帝沒回應艾登,徑自看着安雅紅潤的臉,伸手撫平了她微微皺起的眉心,良久,輕輕印下了一吻,說:
“我無法放縱你繼續窺探我的心,所以,我還你自由。”
我將顧念所不見的,因爲我們永遠,不會再見了。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因爲無論是這條河、還是這個人,已經不同──Heraclitu。
西敏寺議會建築羣
跨越泰晤士河,連接西岸西敏市和東岸蘭貝斯的西敏橋兩岸有許多觀光客趨之若鶩的著名景點。國會大廈緊鄰河岸,從西敏橋上眺望的角度最好,可惜她不是來欣賞這被列爲世界遺產的哥德式建築羣,西北角的大笨鐘聲提醒着她已經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今天又是一無所獲,明明議會會期已經開始了,身爲上議院貴族議員的杜羅公爵應該要出現在這裏纔對,不管是白天或傍晚來,始終沒有見過杜羅公爵那吸引衆人目光的黑色捷豹XJ。
他們已經失聯一年半,黑帝可能換車,但他不可能不是杜羅公爵,那身分是世襲的,尤其整個克拉克家族只剩下他一人。那臺黑頭車她和他去晉見女王時坐過一次,車窗隱密度做的非常好,外人只能看見自己張望的倒影,別說看到車內的任何景象。
或許是因爲這樣,黑帝纔敢在車廂裏對她動手動腳。
也就是那次,他們接吻……那記憶還猶新吶,他冷涼的脣,探進口中的舌卻好燙……第二次接吻或許是因爲酒精的催化,他從裏到外都是熱的。
不想了不想了,這麼炎熱的天氣裏還想這些有的沒有的,還讓人怎麼度過這個夏季。
安雅離開國會大廈,踏着不算沉重但也不輕盈的腳步前往塔爾塔洛斯酒吧。
塔爾塔洛斯酒吧依然存在,只是已經易主,老闆是她過去的老搭檔,自然能容許她因爲參展而有一搭沒一搭的工作模式。
時間滴答飛逝,她變了很多,不再是當初那菜鳥裁縫學徒、偶爾從話語中透出的黑帝思維連帶被薰陶的氣質、她也不再是過去那個叛逆愛玩的調酒師了,不管客人出多高價她都不再調製客製化的明天見;唯一沒變的,是找到黑帝的念頭。
塔爾塔洛斯的招牌就是明天見啊,自今無人能破安雅7秒的紀錄而成爲噱頭,世界各地的酒客趨之若鶩,已成爲老闆的老搭檔曾懇求她不要收手,於是她只好委婉地簡述原因。
曾經有那麼一個人贏了她,所以……明天見不會再復出!
這樣一個人,無論老搭檔如何套話,安雅始終三緘其口;之後,老搭檔竟然擅自作主替她在這龍蛇雜處的地方放話,她再找一個人。酒吧中一人一張嘴,一傳十、十傳百,爲此還鬧上媒體版面。
不得已之下,安雅公開說了:
誰能喝出我這杯酒背後的意義,我便讓明天見覆出。至於找人,我自己來就好。
這杯酒是什麼?
只待酒客親臨塔爾塔洛斯酒吧,才能體會了。
“我說老闆,看在我和你曾經是老搭檔的份上,能讓我從這團混亂之中脫身嗎?”
“乖女孩,我現在是商人,交情和現金你說我選哪個?”老搭檔給她再膚淺不過的微笑,安雅手指關節喀喀作響,很努力控制自己纔不讓拳頭招呼到他欠揍的臉上。“比起明天見,現在這『蟬翼半人馬』更有話題性不是嗎?我也想聽聽這背後的故事。”
“不是什麼溫馨的牀邊故事,你就算了吧。”
“總之,波蘭酒廠很感謝你開發這酒譜,希望有朝一日彼此可以見個面。”
“見面就不必了,我很忙。”
“我知道,服裝展和找到那個人嘛──說真的,我無法想象能走進你心裏的男人是什麼模樣。”老搭檔機械式地擦拭着酒杯,夜已深,客人已零星。
“這話題就到這裏吧,我不想少少幾次來的時間都要討論這個。”安雅清潔完檯面後,正要解下黑色圍裙轉身離去時,酒吧大門再度開啓。
自從那個細小風雪的夜晚以後,每每大門開啓,安雅腦中的總會竄出黑帝初次走進塔爾塔洛斯的畫面,彷佛意識流寫作般,怎麼甩都甩不掉。
擡頭期待着,微笑着失望,已輪迴不下千百次。
所以,對於失望的情緒安雅已能和它和平共處,甚至是陪伴夜晚的另一良友。當然,在證實那30天屬實之初安雅埋怨過,憑什麼黑帝這樣擺弄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