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淼淼瘋狂搖頭，她實在是不理解百里豫的腦回路，怎麼前一秒對別人還狂風暴雨，下一秒就要收她當乾女兒？
衆人神色各異，當今聖上現有五位皇子，四位公主，子嗣並不稀缺，如今卻想要收一個小丫頭當乾女兒，這蘇淼淼究竟有什麼能耐？
百里澤和百里濟也露出驚訝的神情，互相對視一眼，神色莫辨。
“自公主們成年後，已有三個遠嫁出去，只剩五個兒子和一個雲夢留在朕的身邊。”百里豫嘆了一口氣，滿目寂寥，“朕這裏還真是冷清啊。”
蘇淼淼汗顏，好傢伙，九個孩子有六個在身邊還嫌冷清？
“陛下莫要和淼淼開玩笑。”
百里豫面上淡了笑容，“玩笑？淼淼可知‘君無戲言’這句話，朕絕非是在開玩笑。”
見百里豫是認真的，蘇淼淼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
晏臨清開了口，面上依然是一片平靜，似乎剛纔的話一點也不能驚到他，“淼淼如今年紀小，膽子也小，您不要再嚇她了。”
百里豫哈哈大笑起來，“國師，你對你這個寶貝弟子還真是愛護有加啊。”
蘇淼淼忍不住心裏犯嘀咕，先前從宮人口中聽說當今聖上喜怒無常，那時候她還不信，只以爲他是一個普通的大叔，今天蘇淼淼算是見識到了。
百里豫收住笑，站起身，“好了，朕有些乏了，國師留下，其餘人都退下吧。”說完他便向裏間走去。
衆人紛紛行禮告退。
蘇淼淼也隨着其他人一起離開紫宸宮，剛一出門就看見幾個內侍圍着程璧要帶他去思過塔。
先前楚玉彤也曾被晏臨清罰去思過塔，當時看她那表情就知道思過塔不是什麼好地方。
蘇淼淼心懷擔憂，正想上前，可程璧似是早有預料，偏頭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蘇淼淼默默止住步伐，她明白，程璧認爲自身身份特殊，怕別人知道蘇淼淼和他有聯繫後，會給她帶來麻煩，所以纔在衆人面前否認和自己相識。
可蘇淼淼不怕別人會怎麼想，她只擔心程璧會受苦。
程璧臨走前，不經意的一回頭，對着蘇淼淼露出一個安撫的輕笑，口中說着什麼。
儘管程璧沒有出聲，但蘇淼淼還是看懂了他的口型：——別擔心我。
眼看着朋友因爲自己遭受了無妄之災，可蘇淼淼卻什麼都做不到，她只感受到深深的無力感，只能沮喪地往沂水居的方向走。
“淼淼妹妹，你這是往哪裏走啊？”身後有一道聲音叫住了蘇淼淼。
她回頭一看，正是笑如春風的百里澤。
“回太子殿下，如今事情解決完了，淼淼正要回沂水居，殿下還有什麼事嗎？”
百里澤一臉訝異，“可是父皇沒說讓你回去啊。”
蘇淼淼困惑道：“可是，如今陛下也醒了，我不該回去嗎？”
“淼淼妹妹。”百里澤語重心長，“父皇對你很是看重，私下也曾囑託孤對你多加照料，剛剛陛下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孤認爲你還是繼續留在東宮比較好。”
蘇淼淼：“……”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所以這和她留在東宮有什麼關係。
“殿下，我……”蘇淼淼還想再說什麼，卻被百里澤直接打斷，“祝緋，送蘇姑娘回東宮。”
從旁邊走出一個綠袍內侍應是，站在蘇淼淼面前，如山一般高大的身子將蘇淼淼面前的陽光遮得嚴嚴實實的。
“不、不用了吧……”蘇淼淼氣虛地想反抗一下。
百里澤笑得如陽光和煦，眼神是不可捉摸的意味深長，“不用客氣，淼淼妹妹——。”
百里澤輕笑幾聲，轉過身不出意料地看到百里濟正站在身後，一臉鬱色。
二人並肩而行，一路上百里濟不斷髮出疑問：“皇兄，父皇竟然因爲程璧那小子要罰我禁閉三個月！皇兄怎麼都不幫我說句話？”
“嗯。”
“皇兄，你聽沒聽到父皇竟然要收那小妖女當乾女兒！這你敢信？”
“嗯。”
“父皇是不是糊塗了？還是他中了那小妖女的妖術，被迷惑住了?”
百里濟還在不滿地抱怨邊往前走，猛然發現旁邊的人停下了腳步，只見百里澤向他瞥去一眼，淡然道：“五弟啊，你這張嘴啊——”
“可真是容易生禍端啊。”
頓時百里濟只感到一陣冰水從頭頂澆灌而下，他訥訥道：“剛剛是臣弟口出狂言，望皇兄恕罪。”
良久，百里澤才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還是要多加小心，莫要落了旁人口舌，畢竟孤就你這麼一個同胞弟弟，你若是出了什麼差錯，孤可是要傷心的。”
百里濟臉色煞白，冷汗涔涔，拱手稱是。
得了承諾的百里澤彷彿沒看到他難看的臉色，繼續擡步向前。
“看來這活水還是有點用的，至少枯井已經攪動了起來……”
……
紫宸宮內。
窗外景色正好，綠意盎然。
桌案上擺着一盤棋子，黑子與白子縱橫交錯，猶如兩條巨龍氣勢磅礴，首尾交接，緊咬不放。
執棋人面對這困局深思了幾番，如璞玉般瘦削的雙指夾着白棋才下了子。
百里豫輕笑一聲，“國師這一手下得妙啊。”
晏臨清收回手，“比不上陛下，無奈之舉罷了。”
在沒有其他人的存在下，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像君臣，更像是多年相交的好友。
“確實是無奈之舉，你看朕這一手——”百里豫手執黑子，果斷而下，瞬間棋盤局勢扭轉，黑龍死死咬住了白龍的生路。
晏臨清見大勢已去，無奈地搖搖頭，放下棋子，拱手認輸，“陛下的棋技越發精進了，臣自愧不如。”
百里豫爽朗地大笑幾聲，手指摩挲着上好琉璃玉打造的棋子，嘴角的笑容逐漸變得不真切。
“今天那木偶……可查清是那邊人動的手？”
晏臨清答道：“這木偶倒是古怪，臣對那些人的技法有些瞭解，這次看着倒不像是他們的手筆。”
只聽一聲脆響，百里豫扔下了棋子，緩緩站起身，面色沉鬱。
“這才安分了幾年，難道這是想試探朕嗎？”話尾銳利，鋒芒可見。
百里豫望向西方，語氣變得很輕，似乎是想透過重重的圍牆看到某個人，“……她還好嗎？”
雖然百里豫沒有明確指明是誰，可晏臨清卻心知肚明這個“她”指的是誰。
——端妃，一個神祕莫測的女人，亦是雲夢公主的生母。
如今在這宮中已很少有人能聽到她的消息，大多數人都以爲端妃惹聖上不快被打入冷宮自生自滅，卻鮮少有人知道她其實是幽閉在禁宮中，至今已有五年。
“禁宮中人來報，端妃娘娘最近並無什麼特殊舉動，和往常一樣，誰都不理，也誰都不識，和那邊也未曾有過聯繫。”
身形偉岸的男人點了點頭，聲音中聽不出來任何情緒。
“多派人手看護，還是要以防萬一。”
百里豫轉過身，背光使他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沉難測。
“畢竟，她可是這宮中，除你之外唯二會使用異術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