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逃脫-07

    原本安靜的蟄伏在顧棲身後、若是不仔細的去注意的話,幾乎要和周圍黑暗的環境融爲一體,當最稱職的背景板的陰氣驟然鮮活了起來,像是因爲顧棲的那一句話而被注入了生命。

    它扭曲動作着,落到了顧棲的手中,成爲了一把銀白色的槍。槍柄上的藍寶石色澤黯淡,內裏渾濁不堪,如同注入充滿了大量的絮狀物。

    顧棲的手指輕輕的撫過槍管,隨後舉起槍,看也不看,就朝着那一團從小女孩的身體裏冒出來的漆黑而又猙獰的惡鬼射擊。

    一如既往的,從他的槍口下似乎並沒有子彈出現;但是在那一隻惡鬼的身後,空間卻開始坍塌扭曲,就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巨口緩緩張開,隨後一口就將那隻惡鬼咬住,“咕嘟”一下就嚥了下去。

    【界】之外的空間當中,那位一直表現的溫和好脾氣的鬼王拍案而起,大笑出聲。

    “不錯,這倒是值回了本。”他說,“外界一直盛傳天師當中的第一人顧棲失去了自己的武器,已經是個廢人,因此才從天師協會退出,自此銷聲匿跡。”

    “若是真信了這種話……那麼眼下這左槍霜星對準的,可能就不只是這一隻小鬼了。”

    “精衛,繼續。”鬼王笑了一聲,“我要知道,他的力量究竟能夠用到什麼樣的程度,而那另外一把右槍流火,又是否也同樣能夠被使用。”

    下方黑髮的少女行了一禮,隨後身影很快便像是泡沫一樣融化消失在原地。

    要收拾那東西並不需要多少的功夫。

    扭曲的空間很快就恢復了原樣,霜星的槍身鼓脹了一下,隨後從槍口慢慢飄出一個小小的菸圈,就像是人喫飽了之後打了個嗝。

    顧棲有些嫌棄。

    “這次的味道不行。”他咂咂嘴,“我真的受夠了……你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我真的不想被迫再和你一起共享感官體驗不同的鬼都是什麼味道了……”

    顧棲喃喃:“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我會喪失對美食的鑑賞能力的。”

    那就太可怕了。

    霜星能說什麼,它不過是一把武器罷了。還不是主人怎麼說它就怎麼辦麼?

    銀白色的槍蹭了蹭顧棲的掌心,隨後化作銀色的靈子消散掉,自去消化剛剛喫的惡鬼。

    顧棲拍了拍懷中的玩偶上沾到的灰,一隻手抱着,擡腳打算去尋找剛剛和他分開了的宴潮生。

    畢竟按照一般的密室逃脫的客觀規律來說,當boss被打敗之後,剩下的就只有單純的蒐證解密而已。

    放過他吧,顧棲自認絕對不擁有這樣的才能。而宴潮生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非常擅長這種事情的樣子,那當然應該物盡其用纔是。

    顧棲沿着來路往回走,只是才踏出去幾步,他的身形猛的頓住,伸出手來一把扶住牆壁,才險之又險的沒有直接癱倒下去。

    顧棲一手扶着牆,另一隻手按住自己的胃,乾嘔了幾聲,但什麼也吐不出來。

    “……”

    有人悄無聲息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帶着濃重的水汽,周圍的空氣都在一瞬間變的過分潮溼了起來,甚至已經會讓人覺得呼吸都變的沉重困難了的地步。

    “那是脫自於我的力量,可沒有那麼容易被同化。”少女清凌凌的聲音裏面卻飽含着根本無法被忽視的惡意,或許還有一些因爲看到了顧棲喫癟的樣子而生出來的隱祕的得意,“即便是你也不行,顧棲。”

    顧棲不想說話。他只覺得眼前發黑,胃裏一陣一陣的抽疼。

    顧棲是一個與衆不同的、特殊到已經能夠被稱之爲“異常”的天師。人類行陽間道,鬼怪走陰木橋,可顧棲卻以活人之身,體內填充着比任何的鬼怪還要來的更盛的、已經足夠用“可怕”去形容的磅礴陰氣。

    這意味着他無法像是別的天師一樣修習術法、書寫符籙,龐大的陰氣帶給他的除了能夠見鬼的能力之外,更是將他在衆鬼的眼中打上標記,是有如唐僧肉一樣珍貴的、會引起搶奪的最上等的食物。

    誠然,那些都是顧棲幼時的事情了。如今的他已經能夠將自己的陰氣收放自如,甚至在其上做出與常人沒有什麼兩樣的、一層陽氣的僞裝。且退一步講,應當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去打顧棲的主意。

    只是顧棲的雙槍在三年前的百鬼天災當中便失落,如今只是徒有其型。在徹底的恢復之前,他不得不開始用別的陰鬼反哺餵養他的武器。

    在這個過程當中,顧棲會和霜星共感……或者說,那些陰氣現在他的身體裏被“消化”,然後再比霜星吸取。

    這可不就共感出問題來了。

    顧棲痛苦的想,他剛纔難道是吃了一個鬼界華萊士嗎,以及爲什麼這樣也能鬧肚子?

    精衛朝着顧棲伸出手來,但是在真的觸碰到對方之前就被躲開。顧棲後背抵在牆上,擡起眸來看她,眼底是一片的鋒芒。

    “你們知道我的能力,也知道我的武器如今依舊處於失落的【靜默】當中。這是特意爲我準備的局。……讓我想想,天師協會里面有你們埋下的暗樁?”

    “而且還是五級以上的、在六年前百鬼天災爆發之前,就已經身居高位的天師。”

    “否則,不會對我的情況如此知之甚詳。”

    顧棲的面色已經因爲胃部一陣勝過一陣的絞痛而變成一種毫無血色的慘白,額角甚至都能夠看到滲出來的冷汗。眼角泛紅,乍一看是極可憐極柔弱的模樣。

    可是他說話的語氣卻不急不緩,連半分的顫抖都聽不到,反而是帶了一種不容動搖的篤定。有如執掌棋子的觀局人,任是誰見了,都會不自覺的爲這一份從容而退讓。

    精衛抿緊了脣,對於顧棲的話,連一個字都不敢給出迴應。

    她原本以爲,要處理顧棲,最麻煩的是對方的武力值。但是有內鬼的通風報信,以及那厚厚一沓的關於顧棲的線索,在準備得當的情況下,精衛覺得要達成王的要求,並不是一件無法辦到的事情。

    可是,顧棲這表現出來的,未免比她所設想的要敏銳的太多。

    她哪裏還敢多說話,生怕自己只是一個眼神,都能夠被顧棲把其後的一切乃至於是王的身份都給扒出來……若是那樣的話,精衛覺得,都不用蠱雕再煽風點火,她自己都會覺得自己當真是萬死都難逃其咎了。

    “不說嗎?”顧棲抽了抽嘴角,笑了一聲,“沒關係,我總能得到答案。”

    “夠了!”精衛哪能讓他把話繼續說下去,“與其想那些,我覺得你還是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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