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宴樂拖長了語調,“你剛剛在從我的身上看誰?”

    他說這話的時候,原本因爲笑顏而彎彎的、上挑的眼角垂了下來,看着帶了幾分莫名的危險。

    顧棲緩緩敲出一個問號:“?”

    “沒什麼。”宴樂伸過一隻手來,顧棲的眼前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光亮——是宴樂遮住了他的眼睛,“但至少現在,你看着的是我。”

    顧棲更迷惑了:“我看着的一直都是你啊。”

    第一次對他伸出手的人,第一次對他微笑的人,第一次帶着他從自己的世界裏面走出來、將外面的一切指給他的人——

    就像是爲原本黑白的畫面填上了諸多繁複紛麗的色彩,而宴樂是那個唯一執筆的人。

    除了宴樂之外,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具備這份資格。顧棲將自己的所有都向着宴樂開放,而絲毫不設防。

    他對他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甚至已經凌駕顧棲本人之上。

    “不……我想說的不是那個。”由於眼睛還被宴樂用手捂着,顧棲根本看不到宴樂面上的表情,只能聽到對方的聲音有些惆悵,“算了,你是個笨蛋,我一直都該知道這一點的。”

    因爲顧棲現在看不到,所以他自然也不會知道,如今的宴樂看着可是和“光風霽月”搭不上半點乾洗。他的眼眸黑沉的嚇人,那張臉在不笑的時候會呈現出一種逼人的冷酷來,看着顧棲的眼神幽暗而又寂寥,像是一團靜默的燃燒跳動着的火焰。

    但這樣的神色很快被收斂,當宴樂收回手的時候,所有的不妥便都被重新藏匿好,連丁點的紕漏破綻都見不到。

    “不過,再多一些的看着我吧。”

    最好一絲一毫的注意力,也不要分在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任何人的身上。

    太難了。

    如此在這個幻境當中過去了幾天之後,顧棲開始暗暗的感到了心急。

    打從他進入這個幻境當中開始,宴樂就已經出現在了身邊,所以省去了尋找的功夫;然而對方的表現沒有任何的出格的地方,或者說這就是他記憶裏面,十六歲的宴樂會有的模樣,根本看不出絲毫的偏向來。

    於是顧棲全部的進度都卡在了這一步。

    誠然,能夠再見到宴樂是一件足夠令顧棲感到慰藉的事情。但是顧棲卻有着足夠的清醒,讓自己不會沉陷在這裏。

    他始終清楚的記得,這裏不過是一個幻境。

    顧棲要握在手中的,是有宴樂的真實,而不是這種自欺欺人飲鴆止渴一般的泡影。

    就在顧棲已經忍不住開始思考要不要想點辦法試探一二的時候,意外卻是比那要更快一步的發生了。

    那是某個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稀鬆平常的午後,窗外日光正盛,即便是關緊了門窗防止空調的冷氣外泄,也能夠聽到堪比電鑽的蟬鳴聲。

    只是某一刻,有陰沉厚重的、像是雲翳也像是另外的什麼漆黑的沉幕一樣的東西升起,將整個學校都全部籠罩在了其中,如同一個緩緩合攏的蛋殼,將這裏和外界徹底的分隔開來。

    陸陸續續開始有班級停止了授課,學生和老師們紛紛推開了教師們,來到走廊和操場上查看。

    這本應該是一件足夠引起恐慌的事情,但巧就巧在,這裏也並非什麼普通的學校,而是培養未來將會去同陰鬼鬥爭,解決一切發生在這個世界上面的靈異神鬼相關事件的天師的學校——甚至是裏面最爲優異幾所頂級學校之一。

    “奇怪的事情”原本就在他們要負責的範疇之內。

    校園裏裝載的廣播很快的響了起來:“每一層教學樓留下兩位教師駐守,剩下的教師請全部前往操場集合;評級三級以下的同學們請在教室裏待好,保護好自己,不要隨意外出。”

    “已經擁有三級和四級天師資格執政的同學們可以在和本層教學樓的值班老師申請之後,聽從老師的安排行動。”

    在片刻的騷亂之後,整座學校裏所有的師生都開始按照有序的行動起來。令行禁止的模樣,與其說是學生,似乎更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

    站在人羣當中,顧棲先是左顧右盼了一會兒,隨機皺起眉。

    他怎麼……

    沒有看見宴樂?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