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會承受得住?
書房裏,湛凌赫和侯淑德在沙發上坐下,侯淑德沒再說話,臉上也不再有笑。
之前的許多話,在此時突然間就消盡了。
消盡在這古色古香,落滿年代的書架,書桌上。
侯淑德沒有看湛凌赫,她手落在扶手上,微微握着。
她在想着什麼,似乎又什麼都沒有想。
等待了幾十年的消息,突然就能知道,這一刻,她有着無措。
湛凌赫看着侯淑德,看着老太太臉上所有的神色,這個平常威嚴又慈愛的老人,現在變得有些慌亂,膽怯。
因爲,她想知道真相,卻又害怕真相。
而真相,從來都是現實殘忍的。
湛凌赫沒有出聲,他等着侯淑德整理好心情。
好久,侯淑德落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收回,她擡頭,看着湛凌赫,“凌赫,說吧。”
這一刻,侯淑德眼裏已是如明鏡般的堅定。
湛凌赫看着這堅定,張脣,“那一年……”
時間嘀嗒,鐘擺的秒針噠、噠、噠的走着,似人一步步的腳步聲。
而這腳步聲從柳鈺文失蹤那一年開始走,緩慢的,一步步的,走過那冗長的一年,然後走過這不經意的幾十年,走到現在。
一切都跟着天翻地覆的現在。
侯淑德聽着,她眼裏的神色隨着湛凌赫的話而變化。
她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情緒,都在湛凌赫低沉的話語中顯露,似乎,這幾十年積攢的情緒,在這樣的時刻裏,全數噴發。
也終於有了理由不再忍耐。
湛凌赫一直看着侯淑德,話語不緊不慢的說出來,直至說完最後一句。
他薄脣合上。
一切安靜。
靜的無聲。
外面的陽光照射進來,都被隔絕在外,外面是一個時空,這裏是一個時空。
而這個時空,停留在柳鈺文失蹤的那一年。
侯淑德坐在那,她僵硬的,似沒有靈魂的,只剩下一個空殼。
她沒有說一句話,沒有一點沉痛,她似乎沒有聽見湛凌赫這說了兩個小時的話。
她的記憶,思想,意識停在了那一年,無法承受的那一年,不能走出來。
湛凌赫轉眸,不再看侯淑德。
他看着外面的陽光,明媚的照耀着大地,卻照不亮這裏。
因爲,這裏是深淵,這裏是沼澤,這裏是人性的醜惡,是角落裏陰暗的潮溼。
他閉眸。
咚——!
冗長的一聲鐘聲,侯淑德被驚醒。
她身體顫了下,眼裏的空茫瞬間涌出許多東西來。
書房裏的氣息,終於變化。
這裏的時間開始走動,外面的陽光也照了進來。
就連風,也跟着從這裏面吹過。
之前的陰暗,潮溼,醜陋,似不曾出現。
侯淑德眼睛動了下,然後不停的眨了好幾下,那抓着沙發扶手的手,更是緊。
而這一刻,她一直直挺的脊背,也終於忍不住彎了。
她顫抖起來,全身都控制不住的顫抖,她眼裏的淚水在滾動,但都被她壓着,不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