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流言陳靜早有耳聞,但她從不在意,像白落安這樣身居高位的女人,多少都伴隨着流言蜚語,親耳聽見今天也不算第一次。

    她始終無法把這些人嘴裏下藥爬牀上位,貪財慕勢,形容不堪的心機女人和她朝夕相處三年的上司聯繫起來。

    不過她今天終於確定了一件事,白落安和霍泠兩人之間,如同這三年她看到的一樣,一點夫妻情分都沒有。

    這一方空間的空氣彷彿凝固,時間刻度上的一秒鐘被無限拉長,長到她以爲過了很久,但其實只過了三秒鐘。

    白落安跨出一步,走到燈光之下,瑩瑩的光影落在她臉上,她還是慣常的那一副表情,冷漠,無動於衷,看不出傷心與否。

    “走吧。”

    微微擡頭,示意侍從繼續帶路,她已經走出去幾步,陳靜猛然回神,將背後難以入耳的交談聲音甩在身後。

    霍泠的聲音再沒有響起。

    陳靜看着白落安挺直纖細,像一株韌竹一樣的脊背,不知爲何,眼睛酸澀不已,她用力眨了眨眼,快步上前,跟上白落安的腳步。

    應酬結束之後再經過那個位置,房間已經空了,服務員正在收拾裏面的盤盞。

    白落安給陳靜放了半天假,自己獨自回了公司,臨近傍晚的時候接到了老宅的電話,霍泠的母親,傅晚佩,讓她回老宅用餐。

    毫無疑問,霍泠也在。

    她不知道霍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過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24小時待命的公關部給她發了請示,處理霍泠與當紅女星藍靈昨夜密會的緋聞。

    地方是白落安熟悉的,寧城有名的銷金窟之一。

    這一類新聞不用白落安費什麼心思,畢竟照片上只是兩人稍顯曖昧的站位,連親密照都不算,即便不處理,也翻不起什麼水花。

    但白落安還是讓公關部用最快的速度撤下新聞,並給了藍靈的經紀人下了警告。

    儘管當時霍老爺子出手隱瞞了兩人結婚的真正緣由,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少,尤其是這些消息靈通的娛樂公司的人,誰是可以攀附的對象,門清。

    白落安可以,那她們也可以。

    所以自那之後,往霍泠身上撲的人多了一倍不止,霍泠更是三天兩頭就上娛樂新聞的頭條。

    白落安自知沒有管他的資格,但最後還是動手處理,三年過去了,這類消息不像之前頻繁,但時不時的還是會有。

    回覆了消息之後,白落安便收起了手機閉目養神,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兩眼,換了更輕柔的音樂聲。

    霍家大宅是典型的中式園林建築,白牆青瓦,歷經歲月的洗滌越顯古樸,彰顯着霍氏一族數代人的積澱。

    車停在院門外,白落安在老管家的迎接下進了家門。

    “張叔。”白落安同管家打招呼。

    張叔笑道:“快進來吧,外面冷。小少爺和太太等了好一會兒了。”

    白落安聞言笑了笑。

    兩人一路聊天,走到大堂。

    傅晚佩和霍泠說這話,餘光一直掃着大門的方向,見管家帶人進來了,話也不和霍泠說了,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可到了,是不是堵車了?穿這麼少,冷不冷啊?”

    傅晚佩穿着一身得體的墨綠色旗袍,身上披着流蘇披肩,畫着精緻的淡妝。她的五官柔和,氣質溫婉,即便臉上有歲月的痕跡,也只是爲她平添幾分魅力。

    “媽媽。”白落安先叫了人,再接着她剛纔的話說道,“是堵了一會兒,不冷,今天溫度升了點。”

    兩人向屋內走去,傅晚佩拉着白落安在自己身側坐下,目光一擡,就和正對面的霍泠對了正着。

    霍泠身上沒有傅晚佩的影子,他的長相更多隨了霍長宥,綜合了傅家人的優點長成的一張臉實在是英俊至極,高鼻薄脣,眉眼精緻得好似被人精心雕琢而成,尤其是那雙眼睛,雙眼皮在眼尾處像扇形般鋪開,笑時透着溫柔的風流,不笑的時候是身居高位養尊處優的凌厲凜然。

    白落安臉色未變,兩道同樣淡然的視線交匯就如同根溼木碰觸,絲毫不會碰撞出任何火花。

    “等會一起回家。”霍泠說。

    “好。”白落安點點頭。

    兩人在傅晚佩面前要比在外面看着親近些,霍泠不想讓她爲兩人的關係操心,畢竟傅晚佩一直很喜歡白落安。

    說是喜歡,但白落安一直覺得這裏面同情居多。傅晚佩天性善良,從知道她是孤兒就對她多有照拂,在她和霍泠發生了關係訂了婚之後,是除了霍老爺子之外接受得最快的人。

    雖說是聊家常,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傅晚佩在說,白落安和霍泠之間除了工作基本無事可講,但又不可能在傅晚佩面前講工作上的事。

    一頓飯不溫不火地結束,在傅晚佩如有實質的暗示意味的目光之下,霍泠在衣帽架上拿過自己穿來的風衣外套遞給白落安。

    “穿着吧,風大,小心感冒。”

    白落安從他手裏接過,那句“謝謝”堵在喉嚨裏,對上霍泠的視線之後又咽了下去,轉頭看向傅晚佩,溫聲道別:“媽媽,我們先走了。”

    “好,不忙的話多來看看我。”傅晚佩見霍泠很上道,看來他進了自己下午的話。

    雖然語氣生硬,但願意改變就是好兆頭。

    兩人站在一起,霍泠高大俊朗,白落安眉目如畫,實在是養眼。傅晚佩看着這一幕心裏滿意得不得了。

    霍泠和白落安都認真答應下來,轉身走出了庭院,在傅晚佩視線觸及不到之後,白落安將身上披着的衣服遞還給霍泠。

    衣服上沾染了霍泠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木質香氣由於她的動作揮散在空氣裏,轉瞬即逝,快到讓人抓不住。

    等司機把車開出了宅子,兩人之間刻意營造出來的那幾分親近已經散得一絲痕跡都沒有,霍泠拎着衣服,一直沒有穿,上車之後就被他扔在中間,像一道三八線。

    兩人坐在後座,涇渭分明。

    車開了一段距離,白落安數着路邊的路燈,以爲兩人又是相顧無言到家的時候霍泠突然開口,“別誤會,我只是想讓我媽高興一點。”

    誤會什麼?當然是誤會他對自己有那麼一分關心,儘管那種情況之下任何人都知道不過是逢場作戲給長輩看的,但霍泠仍舊出言提醒。

    白落安知道霍泠擔心什麼,他怕自己因爲這個小小的互動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念頭。

    白落安答了一聲,“知道了。”

    說完她又偏過頭繼續數路燈,可她怎麼都想不起自己剛剛數到了多少。

    但想不起來也並不影響什麼,她知道這段路程一共有1107盞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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