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這棟三層的豪宅一如既往的平靜安寧。

    白落安和霍泠婚後就搬到了這裏,這是霍家老爺子送給兩人的新婚禮物,因爲不喜歡外人過多打擾,霍泠只帶了從小照顧他的趙姨過來,原本是計劃着再請兩個傭人,但婚後兩人的瑣事很少,趙姨一個人就能照管,於是這棟房子裏一直就只有三個人住着。

    白落安和霍泠住在二樓,不過兩人的臥室一個在左,一個在右,是互不打擾的狀態。

    雖然說過很多次了,但趙姨總是等着白落安回家之後纔會睡下,不願讓這位老人操心,所以晚上要回來的時候,白落安一般會把時間控制在九點之前,不回來的時候或是時間很晚,她也會提前給趙姨發個消息告知。

    今年的倒春寒十分厲害,白落安從溫暖車裏走出,酸澀的眼睛裏灌進了凜冽刺骨的寒風,瞬間就起了一層水光。

    別墅外排列的街燈照亮了花圃裏的花,黃色的燈光之下花的顏色失真了,但絲毫不影響這些年年盛開的春花提醒着白落安一個事實。

    又一個春天來了。

    邁向樓前的階梯,高跟鞋和堅實的大理石地磚碰撞出清脆的噠噠聲,趙姨聽到聲音從樓裏面迎上前來,在門口伸手接過白落安脫下的大衣。

    “冷到了吧,我熬了薑湯,喝一碗了再上樓,這天氣忽冷忽熱的,不注意的話很容易感冒。”趙姨摸到大衣外面的冷氣,絮絮叨叨地說着。

    “好,謝謝您。”

    其實哪裏會冷到,坐車的距離也就幾步遠,但白落安耐心聽着趙姨的唸叨,順從地走到沙發坐下,等她把熱騰騰的薑湯端出來。

    茶几上的花瓶裏插着幾隻多頭玫瑰,繁茂的花枝盡態極妍,比外面花園裏被寒風無情摧殘的花看起來更顯生機活力,一看就是被趙姨精心護養過。

    “碗我自己洗了就行了,你去歇着吧。”回程的時候車在半道上壞了耽誤了些時間,趙姨年紀大了該休息,白落安接了碗,溫和地說。

    “好,別放涼了,趁熱喝啊。”趙姨也沒有推辭,五年的時間足夠知道這份關心是否出自真心。

    一會兒,液體到了能入口的溫度,白落安仰起頭喝了個乾淨,辛辣的味道沖淡了體內感知的寒意,她帶着滿身暖意上了樓。

    第二天白落安沒有去公司,九點一刻,司機出現在樓下。

    陳靜也在車邊等候,帶着一份整合好的項目資料,白落安走近了,能聽到她輕輕吸鼻子的聲音。

    “白總,早。”陳靜站直身體,清了清喉嚨向她問好,又爲她拉開車門。

    “早。”白落安點點頭。

    等她在後座坐下,陳靜繞到另一側上車,把手裏的文件夾交給白落安。

    在車上盯着屏幕看很容易暈車,因此在路程中途的時候白落安習慣了看紙質版的文件,上午這個約要談的不是重要的事情,只是年底談成了一個項目,今天各方合作方在一起湊了一個飯局。

    君越在裏面不佔大頭,不過是爲了在之前沒有涉及到的領域探探路,其餘的企業能搭上君越這條線,自然是也存了交好的心思,今天的飯局白落安本可以不必如此嚴陣以待。

    所以在白落安吩咐準備項目資料給她路上看的時候,陳靜在心裏第無數次暗歎自己的這位分毫不鬆懈的上司。

    25歲就能坐穩君越第二把交椅,真不是沒有理由的。

    車行進得平穩,白洛安掃過裏面各家企業的資料,在心裏默默記着,這些企業大本營都不在寧城,和君越往來極少,白落安怕自己記混淆什麼信息,這才臨時抱佛腳再複習一遍。

    雖然不一定能用上。

    車裏一時間只有翻動紙張發出的摩擦聲,陳靜規矩地坐着,盯着車窗外倒退的風景發呆。

    “劉叔,下個路口停一下。”隨後白落安說了兩種藥物的名字,還囑咐他買一瓶水。

    “好的,太太。”

    陳靜的頭越來越昏沉,劉叔買好東西回來,白落安示意她接過,握在手裏,陳靜才反應過來,這是白落安給她買的。

    見她呆呆的,白落安很理解感冒了不敢喫怕犯困影響工作的心態,淡淡道:“這兩種吃了不犯困,下午還是不舒服就去醫院,我給你批假。”

    “謝謝白總。”陳靜低下頭,拆開藥盒按照說明書摳了兩粒膠囊出來,就着礦泉水吞服。

    白落安“嗯”了一聲,低頭繼續看着手上的方塊字。

    這裏是寧城數得上名字的遊樂場所之一,冬天有溫泉焰火,夏季有自然穿堂風和滿池的睡蓮,一向是有錢人愛來的地兒。

    現在春季,雖然不像冬夏兩季別有趣味,但這裏做的菜亦是一絕,現在正是喫醃篤鮮的好時候。

    白落安和陳靜跟在帶路的侍從身後,穿過古香古色的長廊,向約好的地點走去。

    從城南到這裏,路上便花去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空氣裏有淡淡的檀香香氣和春春日植物的清新味道,很是好聞。

    這裏生意向來不錯,這個時間,長廊外的露天場地裏已經有了遊客交談聲,透過竹簾的縫隙飄進耳朵裏。

    再往裏,就是需要提前預約才能進入的區域了,走到一半,風裏有幾聲熟悉的名字。

    白落安停下腳步。

    按理說這裏的包房隔聲性能不至於差成這樣,但這裏是房間拐彎的地方,正好延伸出去一個賞湖的拐角,裏面的窗戶大開着,說話的人也沒有收聲,於是在白落安站定之後,那些話就清清楚楚飄了過來。

    “整個寧城,要說最漂亮的女人那肯定是選不出來的,但要說最有手段的女人,那霍太太,白落安白總是當仁不讓。”

    “一個孤女,打敗了寧城數不盡的名門淑女進了霍家的門不算,還得了霍老爺子的青眼,分了十個點的股份,搖身一變又成了君越二把手,不過白總是有真本事的人,這個副總當得那叫一個有聲有色,在座的各位,哪個沒領教過她的厲害……”

    白落安聽出這個人的聲音,許家的公子哥許瑞麒,之前白落安和他家爭一個項目,本來是正當競爭,但這位剛回國的紈絝大少爺看她是一個女人對她用了些下作的手段,白落安機警沒上當,轉頭給了他一個狠狠的教訓,在醫院躺了兩個月纔出院,從此就記恨上她了。

    陳靜和侍從靜靜等待着,白落安聽着後面的話也是暗諷她心機深有手段,覺得沒什麼意思,正欲讓侍從繼續帶路,就聽許瑞麒繼續道:“不過啊,這爬牀上位的女人放在手邊總歸是不能放心的,今天爬你的牀,明天或許就能爬別的男人的牀……”

    之後的話就有些難聽了,陳靜聽着氣血翻滾,“白總!我——”

    白落安擡手製止陳靜,她扯了扯嘴角,但她的笑還未露出來,就被一個熟悉的冷淡低沉的嗓音攪得七零八落。

    “許少,言重了。”

    說話的人是霍泠。

    她名義上的丈夫。

    那些羞辱的話,她這個祕書聽了都氣憤難忍,卻只得了霍泠這輕飄飄的三個字。

    陳靜自然也聽出了裏面的人是誰,她張張嘴,看着白落安隱沒在暗處的身影,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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