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泠是一個。
沈清漪也是一個。
她是沈清漪和霍泠兩人原本美滿愛情的阻礙,他們的戀情因爲她分崩離析。
她見沈清漪,就如同偷了王冠的乞丐見到公主。
公主閃耀的王冠上滿是她髒污的指痕,全都是她卑劣的證據。
“倒車,陳叔。”再開口,她的聲音嘶啞,從喉間擠出這幾個字已經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陳叔從後視鏡看到短短几秒鐘白落安的臉色慘白如紙,邊倒車邊擔憂地問道:“白總,您沒事吧?”
白落安搖搖頭,叮囑道:“別和其他人說我回來過。”
陳叔應了一聲,退回到拐角,向左打死方向盤,一腳油門踩到底,調了個頭飛速離開。
傅晚佩的手機響了,收到白落安回覆的消息。
【今天加班,不過來了,媽媽。】
傅晚佩收了手機,沈清漪笑着和傅晚佩道別:“傅姨,阿泠哥,小惜,我先走了,等我倒完時差再來拜訪。”
顧惜點點頭,傅晚佩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歡迎你再來做客。”
沈清漪點點頭,看向霍泠,在國外五年,她身上的千金小姐的驕矜之氣褪去不少,多了幾分沉靜溫柔,但對着霍泠的時候,少女的靈動便掩藏不住,她眨眨眼睛,輕快地說道:“阿泠哥,那就拜託你啦。”
自小深厚情誼在,沈清漪在霍泠心裏的有着不一樣的地位,他柔聲道:“小事,不客氣。”
沈清漪聞言笑開。
等到沈家的車開離視線,顧惜掃了眼霍泠,冷哼一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轉身回屋。
她好不容易得了空,誰知道回來沒見到白落安,卻見了霍泠的舊情人。
顧惜還是不大喜歡沈清漪,就算沈清漪現在看着比以前那副唯我獨尊的樣子好上太多。
她還是忘不了當時霍泠分別送了同一個品牌的不同款式的珠寶給她和沈清漪。
沈清漪當着大人的面說和她戴姐妹款很開心,揹着衆人的時候卻衝霍泠撒嬌問他爲什麼要送她一個黑不溜秋的醜丫頭與自己一樣的禮物。
天知道她只是中學軍訓的時候懶得塗防曬才曬黑的,沈清漪竟然在背後叫她醜丫頭。
想起這件事顧惜至今還是恨得牙癢癢。
還是白落安好,大一軍訓,她百忙之中還幫她看防曬測評,幫她買防曬買蘆薈膏買面膜。
霍泠狗眼瞎了,不喜歡白落安去喜歡沈清漪,顧惜想。
可氣憤之餘,顧惜心裏更多的卻是擔憂。
這些年來霍泠和白落安的關係仍然還是冰點,而霍泠這些年唯一交過的女朋友就只有沈清漪一人。
她回來時差都沒倒過來就跑來老宅,打着探望傅晚佩的旗號,其實安的什麼心顧惜用腳都想得出來。
當時的事情鬧得難看,沈清漪一氣之下出了國,畢竟是唯一喜歡過的人,霍泠一直對她念念不忘也是正常。
可她嫂嫂怎麼辦呢?
顧惜狠狠用手背擦了下眼角,可她只是一個妹妹,她又能做什麼呢?
她要是男的就好了,霍泠不喜歡白落安,她來喜歡。
傅晚佩無奈,“真是個小孩子。”
霍泠淡笑一聲,他不至於和一個小朋友計較這些,“隨她去吧,過幾天自己又好了。”
傅晚佩斜覷了霍泠一眼,“你在這裏歇着還是回去?”
傅晚佩話裏有明顯的趕客意味,霍泠從善如流,“我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跪安吧。”
等霍泠走了,傅晚佩在鞦韆架上尋到不知道在想什麼想得走神的顧惜。
傅晚佩低下頭,看着愁容滿面的小丫頭,心下不忍,“惜惜,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小白和阿泠沒有這個緣分,你看開一些吧。”
沈清漪的的確確是霍泠這些年來唯一另眼相待過的女生。
她不在的時候,傅晚佩尚能開口勸誡一二,爲白落安說上幾句話,她回來之後,傅晚佩就不能再罔顧霍泠的意願。
他們的結局會怎麼樣,大家心知肚明。
顧惜鼻尖一酸,“但是……但是……”
傅晚佩拍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她輕嘆一聲,“沒關係,惜惜,不管怎樣,小白都喜歡你。”
顧惜哽咽道:“我知道……”
她只是知道喜歡一個註定不喜歡自己的人有多難,纔對白落安這五年的冷遇和孤寂太過感同身受。
白落安的喜歡不聲不響,安靜綿長,可偏偏霍泠是鐵石心腸。
她抹了把眼角,對着敷衍佩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傅晚佩柔聲道:“還沒到那個地步,你好好的,照顧好自己,好好學習,別亂想,別讓小白擔心。”
“我知道的。”顧惜低聲說,“我不會讓嫂嫂操心。”
次日一早,趙姨將早點一一擺上桌。
霍泠嚐了一個蟹粉小籠包,他覺得今日趙姨的手藝似乎退步不少。
不過他沒說什麼,在趙姨的注視下吃了半籠包子,端起手邊的杯子。
今日的果汁也甜了一些,霍泠喝了幾口便停住了。
趙姨見他胃口不好的樣子,小心翼翼問道:“少爺,早餐不合胃口嗎?”
霍泠搖搖頭,緩聲道:“沒有,昨夜沒休息好,現在不太想喫。”他起身,對趙姨說,“辛苦了,我出門了。”
“好。”趙姨回道。
司機等在門口,趙姨看着霍泠坐上車,堵在喉嚨裏一早上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昨晚上白落安一整晚都沒有回來。
趙姨沒聽見停車的動靜,一早特意去白落安的房間看了一眼。牀上被子齊整,絲毫沒有睡過的痕跡,還是她早上收拾過的樣子。
白落安很少這樣夜不歸宿,不管工作做得再晚,她都會回家。
她本想早上問問霍泠,但霍泠分明不知道她徹夜未歸的事情,她猶豫着,就錯過了。
趙姨想着自己一個做下人的,也沒權利去問主人的行程,她想着或許是白落安工作太忙,在哪裏將就了一晚也說不定。
目送着黑色的商務車遠去,趙姨轉身回了屋內。
這諾大的房子空曠,環視一圈,零零散散都是打着霍泠印記的物件。
樓梯間掛着霍泠從老宅帶過來的油畫,樓梯口的琺琅花瓶是霍泠親自挑選的款式,唱片機旁的置物架上一整架霍泠收藏的唱片,窗口掛着的羽毛狀風鈴是霍泠出差帶回來的工藝品……
趙姨尋了片刻,竟找不到一個屬於白落安的擺件。
視線停留在茶几上嬌豔欲滴的多頭玫瑰上,花是今早上一早送來的剛採摘的新鮮花束。
五年前白落安請她在這裏放一束玫瑰,這是她入住之後唯一一次開口提要求,趙姨自然鄭重無比地對待。
自那天開始,多頭玫瑰在這個家裏常開不敗。
趙姨這才注意到,這束花是這棟樓裏唯一和白落安相關的東西。
她在或者不在,回或者不回,在這裏找不出任何區別。
她不像一個主人,而像一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