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到錦瀾苑的路上,霍泠偷瞄後視鏡,再一次看過去的時候和白落安冷冷清清的雙眼對上。

    “專心開車。”

    霍泠:“好。”

    白落安閉上眼養神,霍泠很乖覺地沒有再看她一眼。

    抵達之後,霍泠正要開口,後座的人自己睜開了眼睛,沉默地下車。

    白落安站在路邊沒有走,霍泠知道她的意思,於是不發一言,驅車離開。

    刷臨進門,老李和她打了聲招呼,一臉的欲言又止。

    “李哥?”

    老李需要的就是白落安遞過來的這個話頭,他看了眼窗外,又縮回頭對白落安道:“那個……剛剛那個男人……”說到這兒,老李搖了搖頭,撇了撇嘴,嘖了一聲,“不太行……”

    白落安淺笑道:“你也看出來了?”

    這個“也”字就很微妙了,老李愣了一愣,怕眼前這個漂亮的姑娘心不夠硬,繼而加了一把火:“我也不想背後說人閒話,但是吧,我前幾天看到他……和一個有錢的女人牽扯不清,看着很親近,像被富婆……那個的小白臉。白小姐,你可得擦亮眼睛了,不能再被騙了。”

    霍泠?富婆?小白臉?

    衝擊有些大。

    白落安問道:“你看到他是週四那天?”

    老李眯眼回憶了一下,“對,就是那天下午,我替老張輪崗。”

    白落安失笑,知道老李是誤會了,不過她沒有替霍泠解釋:“好,我知道了,謝謝你,我一定會注意的。”

    老李憨笑道:“你自己多注意點就成,你們女孩就是容易心軟,不要被花言巧語騙了。”

    白落安那點隱蔽的火氣被老李神來一出攪得七零八落,也生不起氣了。

    再一次感謝了好心的保安大哥,白落安慢慢走回家。

    有些貓咪在絕育之後性格會有一些改變,比如七月半,就變得更粘人,更愛撒嬌了一些。

    聽到她回家的聲音,蹲在門口仰着大臉賣萌,但是眼神和它的食盒勾勾纏纏,都快拉絲了。

    以前白落安就不太能招架得住,現在更是難上加難。

    七月半由奢入儉難,術後幾天每天能喫到小罐頭,現在只能每兩天喫到一個小罐頭,這對小貓咪來說何其殘忍!

    白落安彎腰抱起纏人的貓,抱在手裏掂了兩下,很好,又重了不少,罐頭得改成三天一個了。

    賣萌無效,七月半委屈地哼哼唧唧。

    ……

    凌晨四點,陳聞時從手術室出來,剛結束一臺危重病人的手術,他頭都是暈的。

    不過好在病人情況暫時穩定了下來,即將轉入普通病房觀察。

    “醫生,我家孩子怎麼樣了啊?”

    “手術怎麼樣?”

    ”醫生?”“醫生!”

    一出來,病人的家屬就急忙圍上來,一雙雙焦灼期待的眼睛緊盯着陳聞時,生怕從他口中聽到丁點不好的消息,他點點頭,“已經脫離危險了。”

    眼前的婦女聽到這個消息時候腿一軟,身子向下倒去,陳聞時急忙幫着扶住人,婦女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一句謝謝醫生,顫抖得不成樣子。

    陳聞時溫和地說:“你要堅強一些,孩子還需要你。”

    婦女點點頭:“好,好。”

    幾人從家屬讓開的通道離開。

    過道里擠滿了學生家長,學校的人,嚎啕大哭和無言崩潰,命懸一線的錐心之痛和死裏逃生的慶幸把空氣擠佔一空沉重極了。

    助手拆了一瓶葡萄糖,陳聞時接過來灌了幾口。下一臺手術正在準備中,他沒有太多時間休息。

    洗完手,陳聞時在大廳角落裏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顧惜站在那裏,捏着手機,看着牆角的綠植髮呆,白色外套有暗紅色凝固的血跡,不過臉和手是乾淨的,看來已經洗過了。

    ”小惜?”

    顧惜回過頭,見到來人,叫了一聲:“聞時哥。”

    陳聞時點點頭,仔細看了她一眼:“你怎麼在這裏?”

    顧惜看了眼手術室的方向:“舍友的弟弟受傷了,我跟着她一起過來的。”

    陳聞時蹙眉:“你身上怎麼弄的?”

    走近了纔看到,顧惜黑色的褲子上也是大片大片乾涸的血跡,只是剛剛隔遠了他沒看出來。

    這樣子看着像從事故現場來的。

    顧惜見瞞不過去,才說:“事故的時候,我剛好就在那邊喫飯,舍友的弟弟在這個學校,聽到出事了我們不放心,就跟着一起過去了。現場很混亂,病人不能隨意移動……但是很多人不知道,我就在那兒幫了一下忙。舍友的弟弟也受傷了,我就跟着一起過來了。我剛剛想起來還沒給輔導員請假不回寢,就到這邊打了個電話。”

    顧惜臉色很白,說不清是熬夜之後累的還是驟然面對這樣慘烈的事故現場回神之後嚇的,她才大二,還遠遠不到可以直面這些的時候。

    剛剛助理說現場有兩個孩子沒等到救護車人就不行了,陳聞時嘆了口氣,對顧惜說:“先去我的辦公室,在507,我還有一臺手術,現在顧不上你,門沒鎖,你直接進去就是了,這裏亂,你先去休息休息,我忙完了找你。”

    顧惜點點頭,勉強牽出來的笑也是木的:“好,你去忙吧,不用擔心我。”

    陳聞時看見助理在一旁等着揮手,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他拍拍她的頭,轉身走了。

    手術室外擠滿了人,陳聞時挺拔的背影顯得尤爲堅實可靠,顧惜看着他走到盡頭的更衣室……

    她會學醫,就是因爲陳聞時。

    自從霍泠和白落安結婚後,她常常跑到寧城來玩。

    她是個實打實的顏控,一個全長在自己審美上的比紙片人更符合自己心意的嫂嫂對她的吸引力來說是致命的。

    見白落安之前,這一掛是她看男人的理想型。

    白落安之後,這是她看人的理想型。

    高二那年暑假,剛一放假,她就在家裏呆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迫不及待就飛到了寧城。

    不過可惜的是白落安當晚就出差了。

    她一個人百無聊賴,去霍家老宅附近的池塘那邊吹風賞荷。

    在那裏,她看到陳聞時正在救助一個溺水的小朋友,給他做心肺復甦。

    孩子的奶奶在一旁哭天搶地,周圍的人指指點點。

    顧惜在學校發的救護手冊上看到過,溺水的最佳救助時間是4-6分鐘,她等了十分鐘,小孩還是沒有醒。

    依稀聽見幾聲“救不活了”之類的話,但陳聞時的動作一直沒有停,又過了十分鐘,小孩發出一聲微弱的嗆咳。

    顧惜看到陳聞時滿臉是汗,用她見過最狼狽的模樣笑着說:“沒事了。”

    那一刻,顧惜決定了,她要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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