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這布料質地上乘，織法複雜，原料是華貴的冰蠶絲。
用這種布料做的衣服，在肅州，即便是權貴之家也很難找……”
不愧是一州主簿，只一塊布頭，就看出這麼多信息來。
“叔父的意思，殺害父親的兇手可能不是肅州的？”
可他的人脈根基都在肅州，什麼人會千里迢迢從外地趕過來殺他呢？
不對，回肅州之前，楚蕁還有三十年的空白經歷，說是給大戶人家做家丁去了。
“這個標誌……？”
孟昌明盯着布頭一側的金線半蓮，眉頭擰成了川字。
楚然一度以爲他肯定是想起什麼來了。
“金線是十足的赤金，尋常百姓家是用不起的。”
嗨……
“所以，楚兄是得罪過什麼權貴之人嗎？”
他問楚然。
楚然搖搖頭，她也不知道。
“據何伯說，父親在回肅州之前，曾被賣給大戶人家做家丁，叔父與他交好，可曾聽父親說起過那段經歷？”
孟昌明搖搖頭：
“我與楚兄相識時，他就是肅州有名的義商了，他之前的經歷，從未與我提起過。”
楚然有些失望，但她不死心。
“叔父既然認出這布料的材質，可知什麼人才能用的起這樣的布料？”
興許真能從這片衣服，推斷出仇家的大體位置呢？
孟昌明思量了一下，開口道：
“這種蠶絲產自江南富庶之地，也是供應皇室的貢品。
雖然華貴，但許多江南富商，乃至朝廷勳貴，都以穿這種布料做的衣服來顯示身份。
所以，即便在肅州很難找到，在昭慶也並不十分罕見。”
好吧，所以總結出來，楚蕁是得罪了一個非富即貴的外地人！
還是沒有頭緒。
“阿然啊，其實叔父這次來，一來是見見侄女婿，二來也是想看看你過的好不好。
如今這謝家，雖是清高門第，可畢竟是落了罪的。
叔父就想問問你，是否真的願意留在謝家同甘共苦？若是不願，我可以幫你疏通週轉一下，擺脫這罪籍？”
與楚兄相識一場，能救他女兒於水火之中，孟昌明也無愧於楚兄的仁義了。
然而楚然卻搖了搖頭：
“多謝叔父掛念，我在謝家，挺好的。”
脫了罪籍又怎麼樣，楚家的家產還在楚進手裏把持着，楚然分文沒有。
離了謝家，未必就能過的好。
更何況，楚然已經將謝家人當做了親人。
親人就是要一起同甘共苦的。
孟昌明點點頭，他問過了，也算是了了心思，既然楚然不願離開，他也不好強求。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定，叔父就不多說了，以後有什麼事，隨時可以到孟府來找我。”
與楚然表明了態度，孟昌明就要帶着妻兒告辭。
一直沉默寡言的孟初言此刻走到楚然面前，樣子有些羞怯：
“楚姐姐，以後，我還能來找你嗎？
我娘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原本我是想給你一份大禮的，可是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又覺得送什麼禮都太俗套了。
以後若是有可能，我能不能經常來看看你……看看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小夥子生的白淨幹練，笑起來兩顆小虎牙。
楚然回了半禮：
“孟公子言重了，我是個大夫，遇見病患當然要管上一管，不必放在心上。”
“那我就祝楚姐姐幸福美滿，一生平安！”
楚然想了想：
“那我就祝孟公子學業有成、步步高昇！”
來而不往非禮也，楚然覺得她這話說得有水平。
可孟初言看起來並沒有高興起來：
“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孟夫人見狀將自己兒子拉到身後，跟楚然解釋：
“我家言兒是個感性的孩子，楚小姐你別介意啊！”
楚然搖搖頭，不知道她該介意什麼。
“哎呦，馬車都準備好了，我們得走了！”
孟夫人叫了一聲，拉着兒子上了馬車。
“孟大人，晚輩有一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謝雲哲出門相送的時候，突然攔住了要上馬車的孟昌明。
孟昌明愣了一下，好奇道：
“謝公子有話直說便是。”
謝雲哲長身一禮，問到：
“孟大人是肅州主簿，可知道最近有哪些帶兵的將軍來此地駐紮？”
剛纔李煜神神叨叨的將他拉進東屋，說是有人在蒼山腹地祕密練兵，讓他試探一下孟昌明的口風。
孟昌明卻是愣住了：
“除了當地的城防官兵和賀大人的監察司，肅州哪裏有什麼將軍駐紮？謝公子何出此問啊？”
這番表現，看來是不知道了。
“晚輩只是奇怪，肅州的土匪一直是在蒼山附近活動，如今卻突然到了黃石村。
黃石村偏遠貧瘠，還有監察司駐防，若非受到官兵鎮壓，土匪不會到這裏活動。”
他想給孟昌明提個醒，蒼山之地可能有變。
然而孟昌明卻沒理解他的意思。
“蒼山的青山寨，匪患已久。但那些匪徒除了懲治了幾個禍害鄉里的富紳，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刺史大人壓根沒想管。
至於黃石村出現土匪的事我也聽說了，賀家公子年輕有爲，會查明他們的來歷的。”
謝家戴罪之身，流放至此還妄談政事，孟昌明有一絲的不高興。
謝雲禮又是躬身一禮，沒再說話。
孟昌明登上馬車，帶着妻兒走了。
馬車上，孟夫人正在安慰兒子孟初言：
“你爹來時是說過，若是她願意脫離罪籍，就幫你求娶。
可是現在結果你也看到了，楚然並不想離開謝家。”
孟初言悶着頭不說話。
那日他中了藥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眉目含情貌若天仙，看的他直想……直想……
可是天仙很兇的，一下把他拍暈了！
今日又見到了她，她卻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客氣的就像在對待路人甲。
“你給我擡起頭來！區區一個女子，也值得你如此灰心喪氣！
之前爹教育你的好男兒要志在四方，都忘到腦後去了！”
孟昌明看見他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很是來氣。
“那楚然我是知道的，在閨閣的時候就讓楚兄慣的不成樣子，如今跟了謝家，我看將來也未必能好。
謝家那小子，不安本分，落了罪還妄議政事，遲早會惹禍上身。
你若想報恩，到時候再出手將人救下來就是。只是那時候明媒正娶是不可能了，收進房裏做個小妾尚可。”
孟初言眼睛亮了一下，果然老爹還是疼他的。
“多謝爹爹！”
孟昌明看着又活過來的兒子，憤憤道：“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