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和謝雲哲回到家的時候,賀長卿還沒走。

    謝雲清已經醒了,縮在被子的一角,任何人都不讓靠近。

    “伯母,雲清此次有此劫難,全因晚輩而起。晚輩心中愧疚難當,定會對她負責到底。

    晚輩回家就跟父母商議,三日之內必來提親,請伯母一定照看好雲清,別再讓她傷害自己。”

    賀長卿單膝跪地,聲音真摯無比。

    柳氏已經哭紅了雙眼。

    她雖然疼惜自己的女兒,但也不想她嫁給一個心裏沒她的人。

    “賀大人要娶雲清,是發自內心還是迫不得已?

    若你心中真有云清,老婆子我自然是沒話說,還要感謝你救雲清於危難。

    可若只是出於對她的愧疚和責任,這份恩情我們便當不起。

    婚姻大事,關係到你們整個後半輩子,還望賀大人考慮清楚。”

    賀長卿嘆了口氣,看了看縮在角落裏生無可戀的謝雲清,鄭重的說道:

    “伯母放心,我是真心想娶雲清爲妻。”

    他心悅楚然,然而已經沒有可能。

    謝雲清開朗大方,跟楚然相處甚久,身上也帶着些楚然的影子,對賀長卿來說這也彌足珍貴。

    其實柳氏剛纔一番話,是問給謝雲清聽的。

    她又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有個好歸宿呢。

    目前看來,雲清出了這種事他還能站出來願意娶雲清,起碼說明賀長卿是個有擔當的。

    而且就僅有的幾次接觸來看。

    賀長卿雖不苟言笑,但正直剛正,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你還是回家跟父母商議一下再說吧,畢竟,我家現在這個情況……還有云清她……”

    柳氏欲言又止,忍不住的心酸。

    她的女兒呀,本來是精心教養,人人豔羨的大家閨秀。

    可如今卻淪落到這般田地!

    “伯母放心,賀家是開明之家,只要雲清願嫁,晚輩父母不會阻攔!”

    賀長卿已經打定主意。

    反正他早晚都要娶親,與其娶一個素不相識不知品性的,不如娶雲清這樣知根知底大度有禮的。

    柳氏捂着嘴點了點頭,算是默許。

    “那就請伯母照顧好雲清,三日後晚輩必上門提親!”

    賀長卿鄭重的給柳氏磕了個頭,又回頭握了握謝雲清的手,就起身告辭了。

    謝雲清沒有躲開他……

    雖然經歷了諸般劫難,但想到真的能與他舉案齊眉相守到老,似乎這之前的罪,也沒有白受。

    賀長卿回身看到謝雲哲和楚然站在門口,沉默的施了個禮,便出門騎上馬走了。

    謝雲哲回了禮。

    楚然則走到牀前,想給謝雲清再重新包紮一下傷口。

    剛纔在怡紅院沒有藥箱,也不知道那中衣的布條乾不乾淨。

    “嫂嫂!”

    謝雲清卻一把抱住了楚然,哭的一塌糊塗。

    楚然身體一僵,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應對,過了一會兒,才伸出手來,撫着謝雲清的後背,溫聲安慰道: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什麼人!”

    院子裏傳來一聲怒喝。

    是塗三!

    楚然這纔想起來,新屋裏還有二十來個俘虜,等着他們主人來認領呢。

    “雲清聽話,先躺下休息,我去處理下事情再來看你。”

    楚然小心的將謝雲清從懷裏拉出來,又給她蓋了被子,才往外走。

    “謝雲哲你看好浩兒和夫人,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楚然如此囑咐着,已經閃身出了屋。

    謝雲哲自知事情嚴重,在楚然出去以後快速插上了大門。

    只求楚然能夠平安無事……

    院裏。

    這次來的只有一個黑衣人,身形瘦小,面容枯瘦。蒙着面巾只露出兩隻陰鷙的雙眼,昏黃的燈光下顯的他的皮膚蠟黃又陰沉。

    塗三和李煜已經跟來人交上了手。

    但顯然有所不敵。

    黑衣人已經甩開兩人的纏鬥,踢開了新屋子的大門,又用一根暗器割斷了綁着俘虜的繩子。

    屋裏的二十來個暗衛紛紛掙脫繩子,身形輕盈的跳出屋子,掠上房頂,逃跑了……

    楚然不管那些個小嘍囉,反正關在她家還得管飯喫。

    但今晚來的這個,顯然是精銳中的精銳。

    那就必須要會一會了,若是把他抓了,當可以直接找林煜德去談判。

    於是楚然不管紛紛逃走的暗衛,直接招呼剛來的蠟黃臉。

    迎上去的時候還在納悶,這人怎麼看着這麼眼熟?

    此人解了俘虜的繩子,正跟李煜打的不可開交。

    李煜連連後退,被逼到了牆角。

    黑衣人剛纔一直在試探,可剛纔李煜晃過門口,讓他看清了面容。

    這位便毫不留情的伸手,意圖掐住李煜的脖子。

    幸虧塗三扔了只水缸過去。

    黑衣人轉身一個踢腿,將水缸踢碎。

    “喂,你!”

    楚然大喊一聲,上去就要抓他的衣領。

    黑衣人顯然是沒想到塗三的力氣這般大,踢碎水缸的時候用力過猛,此刻正伸手揉着自己膝蓋。

    聽見有人近前,黑衣人警覺的仰頭,楚然就抓住了他的前襟。

    觸手絲滑,冰涼如無物。

    這個感覺……

    楚然心中一動,腳下用力再次逼近,想掀開他的領口看看裏面有沒有那金線繡着的半朵金蓮。

    然而黑衣人沒給她機會,迅速的轉身騰挪,掠上房頂。

    逃走了……

    楚然緊隨其後,翻身上房。

    向着他剛剛逃走的方向猛追不捨。

    那布料的觸感,實在跟父親死時攥在手裏的太過相似。

    就像無邊的黑夜裏突然亮起一絲微光,楚然覺得替父報仇的希望終於顯露了一點。

    然而那黑衣人的功夫顯然比她想象的還要高。

    追出去一里地,人就徹底隱藏在黑暗裏,沒了蹤影。

    楚然有些喪氣。

    剛剛出現的一點希望,又隨之破滅了。

    垂頭喪氣的回了謝家,就見李煜神情憂慮,一臉慘白的坐在院子裏。

    謝雲哲正坐在他旁邊。

    “怎麼了,可是剛纔那人傷到你了?”

    楚然說着就要擡起他胳膊幫他檢查。

    李煜喪氣的搖了搖頭:“比這更糟,這個人就是一路上追殺我的那個。”

    仇家再次尋上門,這次不知道還有沒有運氣逃命了。

    “所以他剛纔是認出了你?”

    楚然這纔想起來,上次在山上對着她和雲禮射了兩箭的那個傢伙,的確不容小覷!

    然而他轉身走了,可能是被塗三一水缸砸蒙了,也有可能回去請示他主子的意思。

    反正,李煜的情況不太妙。

    而楚然,則是有些小興奮。

    若猜的不錯,這人與楚蕁的死有着脫不開的干係,她得弄明白了,他身上的黑衣到底有沒有金蓮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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