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民不可怕,就怕刁民有文化。

    他原以爲就跟以前那些冤假錯案一樣,隨便找個由頭瞭解了就是,可楚然卻咄咄逼人的質問他失職。

    瞬間就有點慌。

    楚然卻一點兒都沒被他的官威嚇到,依舊不卑不亢的辯解:

    “若你真的一點都不心虛,現在就可以升堂,我能證明孟初言手裏的證據是他脅迫那些掌櫃簽訂的。楚家的產業我一分錢都沒有接觸!

    而州府,無緣無故羈押無罪之人,是不是該有個說法。孟初言用卑劣手段僞造證據,是不是要受到懲罰?

    作爲肅州的父母官,賀大人是不是該爲飽受冤屈的民婦伸張正義?”

    “你……你這個……”

    刺史被楚然的靈魂拷問弄得有點磕巴。

    “楚娘子真是好大的見識!”

    林煜德皮笑肉不笑的晃着手中的扇子,眼中的怨毒都快要滴出來水來了。

    這個臭女人,不但窺探了他的祕密,還傷了謙叔,連京城來的含霜公子都被她重傷。

    無論如何,此女都留不得了。

    “但不管怎樣,你擅自越獄,就已經犯了殺頭之罪。來啊,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罪婦就地正法!”

    “慢着!”

    賀雲召正在爲難,就見自家兒子又給他出了個難題。

    賀長卿站在楚然面前,擋住了大家的視線。

    “賀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煜德陰陽怪氣的問。

    “長卿!”

    賀雲召痛心疾首。

    “二公子,父親!”

    賀長卿恭敬的施禮。

    “一直以來我都認爲身爲朝廷官員,自當解民意,系民生。楚娘子既然覺得她冤枉,就不可問也不問就判了她的死罪。

    今日越獄是我的主意,想帶她一起去查找證據,還自己清白。

    如果各位大人覺得這是重罪,長卿便是這始作俑者,若是要正法,也從長卿開始吧。”

    原本他就厭惡官場上這虛頭巴腦爾虞我詐,如今看來,昭慶這官府已經爛到骨子裏了,律法形同虛設。

    “長卿,你……”

    賀雲召還要再說,林煜德卻已經沒了耐心。

    “既然賀公子立場如此堅定,本公子就只好成全了你們這對苦命鴛鴦了。來啊,放箭!”

    一聲令下。

    在場的城防兵紋絲未動。

    他們都齊齊的看向賀雲召!

    林煜德身份再尊貴,可也沒有正經官職。

    而且賀雲召從來治下嚴明,在兵士中威望很高。

    林煜德見到這情景,感覺很沒面子,惱羞成怒道:

    “賀雲召,難道你想抗旨不遵!”

    賀雲召還在猶豫,一面是自己從小教養的兒子,一面是燕王府不怎麼受器重的二公子。

    這個選擇似乎也不是太難做:

    “二公子,長卿是老臣的兒子,老臣對他還算是瞭解,他性情耿直剛正,絕不是色令智昏之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這就是不想遵他的令了。

    林煜德氣急敗壞。

    “好你個賀雲召,這是要公然反叛,我看你這肅州守備也要做到頭了。既然你不肯執行命令,那隻好本公子親自來了。”

    說着一揮手,從身後冒出十幾個黑衣蒙面的殺手。

    還好他自己帶了人,否則今日這臉面是要丟盡了。

    楚然探頭看了一下,中間似乎是有滄桑邋遢的桑聶,還有乾瘦精明的韓生,以及,曾經被她關進新屋子的一干人等。

    蠟黃臉被她插了一剪子,想來沒這麼快恢復。

    只要他不在,這些人都不在話下。

    “楚娘子,要讓你受委屈了!”

    賀長卿眼神堅定,勢要與楚然共進退。

    楚然扯開嘴角笑了一下。

    “今日是我連累了賀大人,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就不要再跟着我亡命天涯了。”

    她已經與謝家有着牽扯不斷的關係,不想再連累別人了。

    “二公子好大的威風,如今是在肅州地界,城防治安,還是要歸下官管的。二公子身份雖然尊貴,可也沒有越俎代庖的權利!”

    關鍵時刻,賀雲召一揮手,城防軍的箭尖都指向了林煜德身後的黑衣侍衛。

    林煜德黑了臉,沒想到會有這種變故:

    “賀雲召,你這是要造反嗎?”

    小小一個肅州守備,他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

    “下官不敢,造反這個罪名實在是太沉重了,下官只知道效忠燕王,效忠陛下,至於其他人,下官就需要權衡利弊了!”

    “你!”

    林煜德被氣的失了風度,這是在暗示他不效忠燕王,不效忠陛下?

    好笑,燕王可是他親爹!

    “看來你們父子是下定了決心要跟我作對了,桑聶!拿下楚然,敢阻攔者,殺無赦!”

    林煜德兩眼通紅,狀甚癲狂。

    沒想到一個小小肅州城,竟然屢次讓他喫癟。

    今日是無論如何,也必須把楚然這個禍害除掉,他就不信賀雲召還真敢把他怎麼樣!

    然而,事不隨人願。

    就在兩方快要火併的時候,一個人出現了。

    確切的說,是兩個人。

    林煜之穿着一身華貴的廣袖長袍,帶着頭上還纏着白紗的程久,及時趕到了大牢門口。

    “怎麼?你們這是要搞內鬥嗎?怪不得父皇派本王前來視察,原來這西北政局,還真是不太穩定啊!”

    肅州刺史剛纔被現場的風向轉來轉去,弄得有點懵。

    此刻見有個人來調停,自是十分欣喜。雖然不認識祁王,但看他一身華服,昂首挺胸,自帶通身的貴氣。

    於是下意識的拱手施禮:“這位公子是……”

    林煜德自是認識祁王的,這會兒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手中扇了一半的摺扇也懸在了半空。

    程久已經很有儀式感的掏出一塊玉牌,在肅州刺史面前晃了晃。

    肅州刺史一看,立馬傻了眼。

    這不是失蹤多時的二皇子祁王嗎?

    怎麼也跑到他這偏遠的肅州來了。

    “下官賀明遠,拜見祁王殿下!”

    年過半百鬚髮花白的老刺史顫顫悠悠的跪下了。

    心裏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這下主事的來了,再也不用擔心賀雲召跟林煜德打起來讓他背鍋了。

    賀雲召愣了一下,也帶着手下紛紛跪拜:

    “拜見祁王殿下!”

    “啊,都起來吧,都起來吧!”

    林煜之笑的一臉和善。

    還不忘轉身對着楚然擠了擠眼睛,意思是接下來就看我的了。

    “那個……堂弟啊,怎麼還愣住了呢?不認識你哥哥了?前幾天不還拿着我的畫像到處找我的呢嗎?

    那時候哥哥我傷重不起,實在是沒力氣來謝謝你,如今既然全好了,一定都給你補上!”

    林煜之笑的一臉燦爛,伸手攬住了林煜德的肩膀。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