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探來報，敵軍昨日又破了一城，如今已經逼近昌州邊境的虎門關。
虎門關背靠天險，易守難攻。
若是讓敵方佔據，往南再到昭慶京城，就再無天險可守，一馬平川。
即便是昭慶在人數上佔優勢，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將謙王和北燕聯軍趕出去。
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所以，明日就能到達的虎門關。
是這次兩軍對戰的關鍵一環，是時隔幾十年和平年代後的第一戰，也是本次戰事的重中之重。
當夜，部隊在祁王的指揮下，選了一處平坦的河谷安營紮寨。
林煜之仰望星空，顯得憂心忡忡。
去年這個時候，他在西北遭受襲擊，被楚然救回家，正在謝家養傷。
如今想來，那段時間應該是他這一輩子最簡單快樂的時光。
可是如今，卻要帶領這四十萬大軍，北上抗敵了。
身上背的，是整個昭慶所有百姓的安寧生活。
他突然就覺得責任重大起來。
“想什麼呢？”
楚然正想取水洗澡，看見林煜之一個人站在營地之外，仰頭望天，十分孤寂的樣子。
就走過來問了一句。
林煜之長嘆了一口氣：
“哎——楚然，你說我這次要是敗了怎麼辦？”
戰事兇險，他又沒什麼作戰經驗。
聽說北燕派來的是老將蔣定，他就更沒把握了。
楚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把心放到肚子裏，虎門天險，最少也能將敵人擋在關外三五天，足夠你做好充足的準備了。”
楚然也沒打過仗。
之前上過戰場，都是以戰地醫生的身份。
但眼前這個亞歷山大的年輕人，看起來需要鼓勵。
“娘子說的對，殿下雖沒上過戰場，但振國將軍給你推舉了好幾個有經驗的老將，咱們又佔據先機，肯定沒問題的。”
楚然話音剛落，就見謝雲哲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
手中提了一桶熱水……
楚然納罕：
“你拎這麼多熱水做什麼？”
謝雲哲燦爛一笑：
“行路辛苦，娘子好幾日沒有洗澡了，今日好不容易有時間休整，我給你打點熱水來洗澡。”
楚然稍微有些臉紅。
雖然對他的行動有些感激，但他當着林煜之的面就這麼毫不掩飾的說出來，還是讓人有點尷尬。
“這些小事不勞你費心，我自己弄就行。”
謝雲哲又笑了一下，露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
“不費心，只要能讓娘子舒服一點兒，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咳咳！”
林煜之本想自己憂傷一會兒，沒想到卻被猝不及防塞了一嘴狗糧。
饒是原本對這情景喜聞樂見，可如今這情景，他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楚然也覺得謝雲哲這波太直白了，受不了。
於是上前接過他手裏的熱水桶，自顧自的向着營帳走了。
謝雲哲看着她略顯倔強的背影，臉色有些失落。
“我看這些天你心情似乎很好，怎麼，跟我義妹有進展了？”
林煜之促狹的打趣他。
謝雲哲已經完全沒有了剛開始那種扭捏，大方的點點頭：
“雖然她沒對我說什麼，但那天她跟周宸的對話我聽見了。
我感覺以前是我想的太多了，娘子其實心裏一直都不討厭我的。
她之所以一直對我不冷不淡，是因爲覺得含霜和德太妃都不好對付，怕連累我。”
林煜之就更不是滋味了。
他現在孤苦伶仃又身兼重任，可對人家的卿卿我我，柔情蜜意欣賞不來。
謝雲哲似乎看出了他心情不悅，於是安慰道。
“咱們臨出發前振國將軍不是說了嗎，只要我們能趕在敵軍之前掌控虎門關，此戰的贏面巨大。
北燕孤軍南下，又行軍迅速，根本沒帶多少糧草。
將士補給全靠一路上燒殺搶掠。
如果將他們擋在虎門關外，就沒了補給來源。
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會知難而退的。”
林煜之依舊憂愁，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聽說聯軍這一路南下，都是謙王給帶的路，每次遭遇城池，一攻必下。我想，事情肯定沒有這麼簡單。”
如今聯軍勢頭正盛，連他這個主帥聽了都有點心驚膽戰。
別說手下這一衆將士了。
“所以，虎門一役，必須取勝。”
謝雲哲接過來說。
“我們太需要一場勝仗來鼓舞士氣了！”
這麼一說，林煜之感覺壓力更大了。
謝雲哲自知失言，趕緊又道：
“哦，燕世子今晚上給大家準備了壯行宴，想來一會兒就可以開始了，你準備幾句鼓舞士氣的說辭，一會兒帶大家喝上一碗壯行酒。
祁王親自上場給將士們打氣，我想他們一定會歡欣鼓舞，士氣高漲！”
林煜之皺了皺眉：
“你們竟然還揹着我帶了酒？不知道行軍途中喝酒是大忌嗎！”
看來他這個主帥當得是太不稱職了，手下做了這麼多小動作都沒發現。
“哎呀，就一小碗，不喝酒怎麼能壯行色。是周宸來的時候帶上的，上好的醉然酒，就那麼小小的十幾壇。
今日喝了以後都沒有了，將士們自當遵紀守法，絕不耽誤戰機。”
謝雲哲還是第一次見林煜之如此正經八百。
可見他壓力是真的大。
想到戰報傳來時將士們低迷的情緒，林煜之也覺得是時候該鼓勵鼓勵大家了。
於是嘆了口氣：
“好吧，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謝雲哲見他答應，很高興的笑着：
“好嘞，殿下可是想好了壯行的辭令，要不要微臣幫您想想。”
林煜之覺得身爲主帥，若是這點小事都需要讓人代勞，也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搖搖頭：
“這個我自己來就好了。但是如今靠近前線，守衛也萬不可鬆懈，你告知林煜賢，他今晚上就不要喝酒了。
帶着值班的侍衛輪班值守，發現狀況立刻鳴金提醒！”
謝雲哲愣了一下：
“行，我這就去傳達主帥命令。”
心想可憐的林煜賢，給他出了這麼個鼓舞人心的好主意，自己卻不能喝酒只能看着，真是悲哀。
……
於是，當楚然在帳內美美的泡澡的時候，就聽到整個營地上傳來的喝酒壯行的聲音。
以及林煜之慷慨激昂的壯行辭令。
她輕輕的扯開嘴角，以前怎麼不知道，林煜之除了臭屁矯情脾氣大之外，還是很會煽動人心的。
正想快些洗完了去討杯酒喝，就聽遠處傳來林煜賢驚慌失措的聲音：
“不好了，兩裏外發現敵軍，浩浩蕩蕩目測一萬多人，正騎馬飛速向我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