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柏舟行 >第3章 第3章
    秦老狗喝的有些撐,打了個燻人的酒嗝兒,換做常人,這時候哪裏還會繼續喫,可眼前這人就像餓死鬼轉世似的,又丟了一顆花生米在嘴裏:“知道!”

    常逾:“十五的三更?”

    秦老狗吊兒郎當的點點頭:“是!”

    常逾:“你見到了血花門的人!”

    秦老狗:“沒見着!”

    常逾:“那你怎麼知道是血花門的人呢?”

    秦老狗:“聽到那個仵作和你說的啊!”

    常逾雖然不置可否,可還是半信半疑,當時仵作的聲音極小,連他身邊的顧酈都沒聽到,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說過你不能騙我!”

    “這耳朵好使點就是我騙你了?那我還聽到他說的是踏花劍客瀋陽呢!”

    常逾再次審視着這個人,明明一副有今天沒明天的樣子,又沒有練過武學的樣子,要是沒有極深的內力是怎麼聽得到的呢?

    秦老狗將幾個碗裏剩下的酒折倒在一個碗裏,喝了個乾淨,也順手給常逾倒了一碗,指了指酒肆外的一個巷子的拐角。

    “這眼見未必爲實,耳聽也未必爲虛!”

    常逾不明所以:“你這話是何意?”

    常逾順着秦老狗的視線看去,巷子的拐角處正站着兩個衣衫襤褸的男子。

    “你覺得他們倆在這這是做什麼的?”

    常逾不假思索的答道:“乞丐啊,剛剛顧酈還丟了兩個銅板給他。”

    秦老狗笑着看戲,又往嘴裏丟了兩顆花生米,沒說其他的話,常逾不解的看着那娃娃,撿了諸多個石子丟在巷子裏,在常逾眼裏應該是故意而爲,可在別人眼裏,任誰看了都會認爲這是個皮孩子在玩耍。

    常逾不解,可也沒有提出異意,看着秦嶺喝的起勁,雖不是說勾起了饞蟲,可也想嘗一嘗他喝的這麼起勁的酒是什麼味道,便蜻蜓點水的嚐了一口,常逾不好酒,卻也是有量之人,這酒下腹,常逾只覺得從口腔到腹肚都透着寒涼,似乎連說話都會有哈氣的樣子,愛酒之人皆是溫酒熱茶,他這喜好當真難習。

    秦老狗看着他這一番操作,嘴角抽笑:“喝不慣?”

    “不善此道!”

    說話間,酒肆門前的兩個乞丐不知什麼時候起身跟上了一位剛從青樓楚館裏出來的富家少爺,打眼一瞧,這少爺身着□□鎏雲紫綾綢,束了一個血玉雕琢的竹節發冠,身上樣樣都是價格不菲的稀罕物,看來是剛從青樓裏盡興而歸,兩個乞丐湊上前去:“邱少爺,綾羅姑娘說讓您去別院等她!”

    那公子哥本搖搖晃晃的,一看都是喝的上頭,一聽到美人的名字,瞬間眼睛放光“別院?好好好,快帶我去!”

    只見這位邱少爺跟着二人往巷子深入去,迷迷糊糊的被人用麻袋套了頭,直接給擄走了,這夜深人靜的巷子裏是任這位少爺如何喊都不會有人聽見,常逾起身,準備出手相救,卻被秦老狗攔了下來,常逾垂眼,心中一驚,這手下的力道完全不像是這副軀殼能使出來的,他、到底是誰?

    還沒等常逾多想,那兩個乞丐模樣的人就被剛纔地上的石子滑到,摔了個狗喫屎,也不敢聲張,一邊心裏咒罵一邊加快的腳步往更深處跑去。

    “爲何攔我?這一看就是要挾持人質換取錢財!”

    “我知道啊!”

    “那你還攔我!”

    秦老狗將隨後一碗酒喝了個乾淨,渾身上下都透着寒意,卻讓他倍感舒坦。

    “急什麼?他們既然敢劫持就不能沒有後手,縱使你武功高強,他們一包毒粉,別說人質救不出來,你都會把小命搭上。”

    常逾瞬間明白,這或許就是秦老狗沒有去救那一家五口的原因,可這兩者不同,這次只是劫持不會傷人性命,可那一家是真真切切的死了五口人。

    “剛纔我那龜兒子在石子上塗了滑石粉,明日一早,你找人順着腳印去尋便是了,讓那個公子哥喫一晚教訓,也算是讓他知道一下,什麼叫色字頭上一把刀。這乞丐要是半夜都有精神出來乞討,估摸着也有力氣去掙錢了。”

    秦老狗盯上了常逾碗裏的酒:“你這酒是不是不喝了?”

    常逾並未迴應,只是將酒碗推至前方,秦老狗倒是沒嫌棄,他們有錢人就是浪費,秦老狗這種人可是恨不得把花生米里的鹽粒都挑揀了喫乾淨。

    常逾這才明白秦老狗最開始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所以這就是你說的眼見未必爲實?那兩個乞丐打扮的人並不是乞丐?那你呢?你又是誰?”

    秦老狗不屑的哼笑了一聲:“我說過了,我是苟延殘喘之人,踏花劍客,踏花而來,針劍入眉,大人不覺得哪裏不對嗎?”

    “這個季節,到處都是落花,有何不對?”

    秦老狗盯着常逾看,一向氣場強大的常逾倒是險些被他看慌了。若不是秦老狗端起了常逾的酒碗,常逾怕真的會驚慌失色了。

    酒碗重擲,以示尊重:“劍入眉心,不沾分血,這纔是踏花劍客、瀋陽的真本事!”

    常逾陷入了沉默,他竟然忽略了這一點,那五具屍體上,的確是眉心中劍,可血流了一地,只怕是有人故意效仿爲之。

    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秦老狗也不會多說一個字,今日這酒喝的舒坦,秦老狗滿意的抱着酒葫蘆起身作了個揖:“多謝大人賞酒!”

    “龜兒子,回家了!”

    那娃娃跟在她身後屁顛屁顛的走着,常逾看着對面空空如也酒碗,全然忘記了這次出來是奉了師父的命令還有一個,便是尋找密函。

    顧酈回到酒肆看着發呆的常逾:“大人?”

    常逾回過神來嗯了一聲:“打聽到了,他搬到那裏已經半年左右了,街坊鄰里只知道他姓秦,不知道他具體叫什麼,他們也不常和街里街坊的走動,只知道他有時候會在吳家茶樓說書,講一講江湖軼事,晚上會來這家酒肆喝酒,和死的那家也沒什麼交集,時不時的揹回來幾袋子草藥,其他的就沒了。”

    常逾輕嗯了一聲之後交代道:“明早你順着那條巷子,跟着白色的腳印走,找到地方,把消息透給府衙就行了!”

    顧酈不知所以的看着常逾,這又是什麼意思。

    常逾:“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是!”

    三更天的夜裏,金陵城早已宵禁,萬家燈火已滅,蟲鳴喧鬧佔據了整個黑夜,卸下白日的僞裝,他不再是秦老狗,龜兒子也有了自己的名字,秦嶺(字長屹)被身上的狐毒折磨的輾轉反側無法安眠,只能藉着月光淒冷再用內力壓制纔不至於焚身難熬,歲桉(本名秦凡,字歲桉)乖巧的讓人心疼,從水缸裏提出了一桶寒水直接潑到秦嶺身上,秦嶺洗淨了臉上和身上的泥,每一個夜晚,歲桉都是這樣幫他的,這第一年的夏天,對於秦嶺,終究是難熬的,白日裏,只能塗一些泥巴,隔着太陽,這已經算是習慣了的,最開始的時候,秦嶺恨不得時時泡在泥塘裏,現在每當入夜漸微涼的時候,他身上的狐毒都會不安分的折磨着他,焚心灼骨洗筋伐髓的痛讓他忘卻不得。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