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柏舟行 >第2章 第2章
    不得不說,他說的淨是有道理極了,如果他騙他,常逾更是頭疼。

    顧酈看着已經無語的常逾,繼續問道:“人死在前院,你每天出來進去的都住的下!?”

    “不然呢?我住到你家去!?總不能讓我龜兒子上街乞討吧!”

    “怎麼說也是鄰里街坊的住着,怎麼沒說幫着安葬?”

    這話說的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秦老狗直接從搖椅上跳起來:“我安葬了他們?你還知道這有屍體嗎?再說了,你給掏安葬費啊,你是不知道現在的安葬費有多貴,棺材不說貴的,最便宜也要五十文,他家可好,死全了,再算上元寶紙錢這些,這三兩銀子可不止了。”

    常逾可不想再和他耗下去了:“什麼時候死的?”

    秦老狗也是生意人,之前的幾個問題沒有錢是因爲問題和這幾個人的死無關,不過這個問題,得收錢了,看着秦老狗伸出來的手,顧酈沒頭的又掏出了十文給他。

    秦老狗把錢揣到懷裏,搖着搖椅,抱着雙臂假意思索道:“十五的夜裏,估摸着、三更天的時候吧!”

    顧酈:“那你爲何不救?”

    這話說的,秦老狗還以爲自己出了幻聽,他們倒是上牙碰下牙說完了,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救?那得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我可是掂量的明白着呢,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老子可不幹,再說了,我可沒能比他們多活幾年。”

    “來了幾人?”

    秦老狗再次伸出手要錢,顧酈已經習慣了,直接把錢放到他手裏,秦老狗心滿意足的揣進了袖中,再跳回搖椅上享受的說:“不知道,反正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沒聲音了。”

    常逾並不完全相信他,要說殺手暗殺,定是不留活口,一牆之隔,兩個大活人,竟然沒被殺人滅口,怎麼不奇怪?血花門只負責殺人,從不涉及其他恩怨,也就是說,取密函的人另有其人,那麼這個取密函的人就是關鍵。

    秦老狗搖着搖着竟打起鼾聲來,那鼾聲伴着搖椅的吱嘎聲,一聲接一聲,緊湊的狠,吵的常逾沒辦法正常思考,只能命人把屍體先運回去作罷。

    顧酈:“大人,那這人?”

    常逾看了一眼他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姑且放着吧,要是想跑,也留不到現在。”

    常逾前腳剛走,後腳他龜兒子就抱着酒葫蘆回來了,秦老狗睡得快醒的也快,品了一下今日的雪花酒,入口清涼,寒氣入骨,不由的打了個寒戰,對那孩子說道:“今日慢了,自己去罰過。”

    秦老狗此刻聲音倒是比剛剛沉重了些,那娃娃懂事的就往西院的梅花樁上走去,沒有任何的不甘和狡辯。

    日落西山前的黃昏,總是讓人貪戀這暖意,可秦老狗卻很不得將太陽直接拉下去,晚霞映下他們一小一大兩個影子,拉的狹長,引得院中青石上的綠苔也翻着金光,秦老狗也也睡夠了,伸了個懶腰,拎着酒葫蘆搖搖晃晃的往自己院子裏走,身形雖然搖晃,卻依舊避着僅剩的一縷霞光。

    “把那個搖椅給老子搬回去。”

    小娃娃瞪了一眼秦老狗,他哪裏搬得動,只得踉踉蹌蹌的將搖椅拖了回去,還不偏不倚的壓了一下秦老狗的腳。秦老狗張口便罵,卻被疼痛懟的啞口無言。

    常逾回到客棧將官服脫下,沒了官府加身的威嚴,纔是他的本來面目,眉眼分明,一雙狹長的三角眼裏透着琥珀色的眸子,看着深邃難猜,鼻樑高挺透着一絲冷峻之色,臉頰骨相分明,像是刀刻般的精雕細琢,嘴脣輕薄,卻不愛笑,倒是多了幾分傲慢之色,他們此次出行不易太過於招搖,這一趟,常逾只帶了兩個錦衣衛親信和仵作,雖然得到了金陵城府衙的助力,卻也沒有選擇住在府衙。

    秦王遇刺一事,雖然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後果,可卻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兩方事人也因此爭論不休,一派人說是榮王下的手,另一派人說是秦王自導自演,爲了栽贓,可無論是哪一種結果,皇帝都不會讓他們兩個人相互猜忌,皇子遇刺是大事,不能大張旗鼓淪爲讓百姓笑柄,也不能銷聲匿跡喫這個啞巴虧,所以皇帝便讓錦衣衛指揮使常驍主導此事,而常驍身居要位,一旦動用他便意味着皇帝對此事的態度,常驍自然不會如此輕易展露,便派了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此人便是常逾。

    一路查過來,常逾得到的消息是,刺殺秦王的人在金陵城,手中還有榮王的親手密函,只要找到這封親書的密函和殺手,就等於證實了榮王派人刺殺秦王的證據。

    顧酈從官府回來就向常逾報告:“大人,我查過了,官府在冊的並無、秦老狗此人。”

    常逾本在睡榻上打坐練功,一聽這話忽然來了精神,星眼橫怒,這個秦老狗騙了他,常逾抓起一件藍色的常服快速穿好,整個人瞬間精氣了起來,哪怕就算不穿官服,也有冷峻的威嚴加持,讓人難以靠近。

    常逾疾步往秦老狗的家走去,走進院子,除了之前死屍留下的陰森,哪裏還有活人的影子,常逾氣的攥緊的拳頭,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竟被這個浪蕩子誆騙了。

    常逾抓着一個剛剛從碼頭回來的工人厲色道:“住在這的人呢?”

    那人被抓的突然,可在常逾的氣勢下瞬間害怕,哆哆嗦嗦的答:“你說、哪、哪個人?”

    常逾像是要殺人了一般,怒不可遏的說:“那個帶着男娃娃的酒鬼!”

    “那個、那個酒鬼,經常在酒肆喝酒……”

    “哪家酒肆!?”

    “如、如意酒肆…”

    常逾再次趕赴如意酒肆,小二正在門口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收拾着桌椅,常逾環視了一圈,這個酒館普通的實在是不能再普通了,在長安城,這樣的酒館甚至都不配擁有,角落裏有一個娃娃正在乖乖的坐在那喫着飯菜,旁邊那個喝的爛醉在酒肆角落的不正是上午見過的秦老狗嗎?常逾擡腳剛要踏進酒肆,就被小二攔了下來,小二本想着早些打樣回家睡覺的,這個天天在這喝酒的秦老狗就夠他受的了,再進來一個,誰知道他能喝到什麼時候。

    “公子,我們打烊了!”

    顧酈指着秦老狗說道:“他不是還在嗎?”

    小二看着秦老狗一臉的嫌棄和無奈:“那人啊,再有一壺酒的功夫就走了。”

    常逾見小二對其似是熟悉,便問道:“他每日都在?”

    小二倒是看着人更奇怪,穿着倒是一身的貴公子樣,怎麼會對這種人感興趣的?

    “差不多吧!”

    常逾:“那,這月十五,他可在?”

    “在,這個月他都在。”

    常逾忽而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此人若是騙他,大可以隨便胡謅個日子,洗脫自己嫌棄,說起來也怪,明明毫無功夫的樣子,卻知道血花門,也知道踏花劍客瀋陽,更怪的是他身邊的小娃娃,功夫又是同誰修習的呢?

    常逾正想着,那小娃娃竟然幾個蛇星步瞬間跑到了他面前,仰着頭卻一點也不怕他的樣子:“他讓你進去!”

    常逾指了指自己:“我?”

    小娃娃點點頭,常逾看向秦老狗的位置,看着秦老狗醉憨憨的正衝他笑着,說不上來是像傻子還是鬼怪,反正是不太像正常人,不過這娃娃不來請他,他也是打算去會一會這個秦老狗的。

    常逾先是交代了顧酈幾句話,接着給小二丟了幾兩銀子,將小二打發了,小二也識趣,拿着錢就退下了,別說他不怕丟東西,就這幾條破桌椅,都不值這幾兩銀子,倒不如些去睡覺,常逾看小二離開便大步流星的走到秦老狗身邊坐下,秦老狗搖了搖酒葫蘆,往嘴裏塞了粒花生米:“謝謝大人請的酒!”

    常逾垂眼,看着桌上還有一些剩下的酒水,端起來聞了聞,自古英雄好酒,可大多都是溫酒,他和這酒卻是寒的讓人直打寒戰。

    秦老狗打了個嗝,一身的酒氣薰的常逾眉頭緊鎖。

    “大人可是又來請我喝酒了?”

    常逾掏出一錠金子放在桌子上,秦老狗瞬間來了精神,伸手就去拿,常逾擡手擋了一下。

    “這錢不是白給你的,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秦老狗明顯喝的有些醉意了,可不知爲何,談吐依舊清晰可據:“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可我些問題我不會答!”

    雙眸對視,兩個人心裏都有各自的盤算,一個目光凌厲像是要將另一人一刀刀的刮開,一個嘴角微揚目光渙散卻讓人無法看透。常逾最終還是選擇了讓步,將手伸了回去:“不想答的可以不答,但是能答的決不能騙我,你可做得到?”

    秦老狗擡眸一笑,算是勉勉強強的答應了吧,讓身邊的娃娃將金子收好,便打發他去玩了。常逾的視線從沒有從他的身上挪開,說實話,任何一個人見了他們二人,都會對那個娃娃的輕功感興趣,可常逾更想知道眼前這人身上的祕密,昏暗的燭光映着他偏古銅色的肌膚,乍一看倒像是一個硬漢的模樣,可布衣下包裹着他幾乎是瘦骨嶙峋的身材,倒像是一副被妖精吸空了精氣的空殼子,酒醉微醺麻痹着他有些迷離的眼神,讓人看不透,卻又陷入其中。

    “你真名叫什麼?”

    秦老狗擡了擡手:“下一個問題!”

    常逾看着他笑的醉憨的模樣,既已答應了他不爲難,便也不再深究:“那一家五口死的時候,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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