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柏舟行 >第51章 第51章
    活閻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栽給這個涉世不深的少年,縱使他也是心有不甘,也想死個明白:“你那兩掌也是算計好的吧!”

    秦嶺:“龜息神功能護着您不假,可只要我攻擊您,您體內的龜息神功也會運作,而這樣一來,血流的速度也會加快!”

    活閻王:“好算計啊,也讓老夫死個明白吧,你是從什麼時候想到這個法子的?”

    秦嶺擦了擦嘴角的血:“第一掌的時候!”

    活閻王:“你這是自損八百換我一千啊!好,老夫認栽!你動手吧!”

    秦嶺搖搖頭,他不想殺任何人,自幼練武,他也從不是因爲殺人才選擇去練的,初衷不同,最終也是殊途同歸。別說自損八百,爲了身後的家人,自損一千又如何呢?

    活閻王:“既接了紅甲,又做不到紅甲所書,自然也沒臉再在江湖上立足!小子,我再送你一句話,這世上,不是所有人,你都護得住的!”

    說着,活閻王提起自己的劍,自刎於絕,秦嶺的手停在半空之中,他本想去攔的,可還是晚了一步,最終,半空中的手還是覆在了活閻王的眼眸上,合上了他的雙眼!

    藏在各處看熱鬧的人也紛紛探出頭來,聽着窸窸窣窣的聲音,秦嶺也沒有力氣再去看了,他們想看,就看吧···

    秦嶺拖着一身的駭人之色,踉蹌走到了滄瀾派的山腳,曾經幾步就能飛上去的輕功,如今也沉重的步履維艱,腳下像踩着棉花一樣,每一步都搖搖欲墜···

    秦懋帶着秦峻看到秦嶺的時候,秦嶺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覺了,只覺得倒下的時候,身下軟軟的,暖暖的,眼前是父兄的樣子……

    秦峻:“對不起,阿哥,我把新衣弄髒了……”

    秦峻怎麼也想不到,秦嶺在昏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他把新衣服弄髒了!這句話就像一根□□,不僅刺穿了秦峻的心,也刺穿了秦懋的心,他手裏還攥着活閻王的佩劍,行走江湖的人,將佩劍看的極爲重要,佩劍好比自己的生命,被人奪劍,無非是命喪他手,或是交劍自刎,活閻王自然不會是後者,只是秦峻簡直不敢相信,秦嶺真的殺了活閻王。

    給秦嶺治完傷,秦懋將被子給秦嶺掖好。

    看着秦嶺身上的疤痕,諸多還透有粉紅的新肉之色。

    秦懋:“他身上的傷都是從後山回來之後受的?”

    秦峻停下搗藥的手,垂下頭,聲音極輕的嗯了一聲,父子倆都無顏再看秦嶺,似乎從後山出來,秦嶺就一直在爲了滄瀾派受傷,爲了滄瀾派忍辱負重,這本不是他們的初衷,他們想要的不過就是阿嶺平安快樂的生活,好彌補在這麼多年他們心中的虧欠,可是現在,竟成了這般光景,而且今日,本是秦嶺的生辰,桌上那些秦嶺最愛喫的菜,未動分毫,秦懋親手做的長壽麪,也早已冷卻···

    秦峻看着父親勞心的樣子,說道:“今日我守在這兒吧,您心疾未愈,守夜最熬心血了!”

    秦懋沒應,只是隔着月色的光影,看着秦峪的身影映在了窗子上,心裏也不是滋味,這些事情,哪裏怪得上這些孩子呢?都是自己造的孽。

    秦懋嘆了一口氣:“長山啊,讓阿峪回去吧,今日之事並不怪他!”

    路瑤得到消息之後,匆忙的跑到秦嶺的院子裏,見秦峪和秦峻立於院中在說話,心裏的擔心便又多了一分。

    或許是對阿嶺的愧疚,也或許是那日秦懋的責罵,江氏竟然允了路瑤照顧阿嶺,阿峪倒是日日都來,可都是站在院子裏,不肯進去,秦嶺失血過多,連下牀都是暈暈乎乎的,腳下像踩了棉花似的,要不是路瑤告訴他,他還真不知道阿峪一直在院中。

    秦嶺被路瑤扶着靠在門框旁,院子裏的少年不敢面對他,只是還沒跑出院子,便聽到了秦嶺的聲音。

    秦嶺:“怎麼不進來呢?”

    秦峪低頭不語,低着頭走到秦嶺面前,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秦嶺:“都多大了還哭!”

    秦峪:“對不起二哥,我沒有及時去救你!”

    看着秦峪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秦嶺倒是一點也沒嫌棄,幫他擦了個乾淨,他從未怪過阿峪,讓阿峪離開的時候,他就做好了準備。

    秦嶺撓了撓秦峪的下巴:“擡起頭來,男孩子要有擔當,現在有我,有父親和兄長護着你,等你長大了,就該你護着我們了!”

    秦峪:“二哥···”

    秦嶺:“怕什麼?二哥這不是沒事嗎?你要是真擔心二哥,下次來,就給二哥帶些好喫的來,正好瑤瑤也愛喫。”

    秦峪哭的奶呼呼點點頭,轉身就跑了!

    秦嶺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笑着:“這孩子,着什麼急,又沒讓你現在去!”

    夏日裏,月色來的晚些,臨近入定,江氏來到了秦嶺的院子裏,沒等江氏進門,秦嶺就知道了,忙着讓路瑤扶他起來,還讓路瑤去給母親上些茶點來,只不過江氏腳步快些,還沒等秦嶺站起來,就已經進來了。

    秦嶺:“母親!”

    江氏掃了他一眼:“傷還沒好,就別拘禮了!”

    秦嶺:“多謝母親!”

    江氏:“看你沒大礙,我就放心了!”

    江氏轉身欲走,卻被秦嶺抓住了母親的手,雖然父親他們刻意瞞着秦嶺,沒告訴他那日的真是情況,可下人們的談論,秦嶺聽得到,他不說,是不想給父兄他們平添煩惱,可有些問題,他也是想知道的。

    秦嶺:“母親,如果我真的被擒,您會去救我嗎?”

    江氏的眼神閃躲,鬆開秦嶺的手,慌亂的幫他掖着被子:“你好好休息!”

    秦嶺勉強的擠出一個笑來,他自然知道自己在母親心中的位置,可就算比不過阿峪,比不過兄長,比不過父親,可他只想聽母親說那句會,哪怕是毫不走心的謊言,他也會信,可母親,終究沒有說出口,竟是連騙都不願意騙他。

    母親走後,秦嶺將自己裹在被子裏,自幼沒有父親母親,聽着瑤瑤給他講述母親的樣子,秦嶺在心中也構建一個母親的形象,都說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他騙自己,或許是他離開的時間太久,母親纔會對他生分些,是不是多陪伴一些時日,情況就會有所不同,是不是他在努力教阿峪一些,母親便會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說上一句話,所以哪怕他在這滄瀾派住的再不舒心,他也沒想離開過,就爲了同家人近一點,可現在,他的心真的動搖了。

    秦峻抱着新衣服來到了秦嶺的房間,還帶了些新料子,顏色也適合路瑤,想着讓他們兩個挑挑看,可一進屋子,就看到秦嶺裹着被子縮在一團,忙着放下衣服,去探秦嶺的額頭:“是哪裏不舒服了?”

    秦嶺搖搖頭,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不自覺地心疼這個少年,秦峻脫下靴子,坐在秦嶺身邊。

    秦嶺:“阿哥,你說我是不是多餘的人啊!?”

    聽到這句話,秦峻也明白了他的心思。

    秦峻:“你覺得母親對我如何?”

    秦嶺沒想到兄長會問出這句話,相較而言,兄長在滄瀾派確實比他更有話語權,可是在母親心中,他和兄長的地位不相上下,甚至加起來也不如阿峪一個人。

    秦峻對這個弟弟的疼愛,和阿峪從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是現在自揭傷疤來開導秦嶺。

    秦峻:“母親和我們想法不同,她的心裏,父親和滄瀾派纔是最重要的,所有的人都要爲滄瀾派讓路,就像她要你隱瞞嬰毒一事一樣,一旦江湖人知道,那麼受到威脅的不止是你,還有滄瀾派。阿嶺,每個人的地位不同,所以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樣,”

    秦峻不想看到阿嶺失望的模樣,就像父親所說,不管他能活多久,眼光都要放長久,所以寧願自己說了謊話,他也希望給阿嶺構建一個美好的世界。

    秦峻:“這幾日,你吃了幾頓面?”

    秦嶺不明白,兄長爲何這樣問,可還是如實作答了。

    秦嶺:“除了早飯,幾乎都是面!”

    秦峻:“那都是父親親自下廚給你做的,你出事那天,是七月十五,是你十六歲的生辰,那日你沒喫上,父親便覺得虧欠,所以每日都親自下廚給你做上一碗,知道師公閉關,你在這待的不舒心,阿峪便努力得了一等,就是爲了求母親一個獎賞,可以帶你下山散散心,只是沒想到遇上了活閻王,你牀下的這雙新鞋,也是阿峪攢了許久的月銀,買給你做生辰禮的!因爲他覺得,他的哥哥輕功費鞋!”

    秦峻拿出一個狹長的錦盒:“這是阿哥給你準備的生辰禮!阿嶺,很遺憾,阿哥錯過了你之前的成長,可之後的每一年,阿哥都會陪你過生辰。阿嶺,十六歲生辰快樂!”

    秦嶺看着秦峻的眼色,接過錦盒,打開一看,是一枚玉簪,而且是那種在冠禮上束髮的玉簪。

    秦峻:“父親在勸解母親,取消宴請,可很多門派已經到了山腳,估計是取消不得了!”

    秦嶺不明所以,現在取消與否與他並不干係,他也並不在意,手裏的玉簪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秦峻:“阿嶺,這裏是你的家,可這裏不僅僅有母親,還有父親、我和阿峪!等你及冠,阿哥親自給你用這玉簪給你束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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