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聞其詳。”蓋勒特的神色逐漸認真了起來。

    “我認爲《三兄弟的傳說》這個故事的寓意是——過度貪婪只會帶來死亡。”阿不思說道,“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你過於貪婪,你就會死得更早。”

    阿不思繼續解釋說明道:“貪心於權力的安提俄克·佩弗利爾希望得到一根世間最強大的魔杖,想要靠着強大的力量征服死亡,可卻是第一個被死神收割生命的。”

    “卡德摩斯選擇復活石,期盼復活石的能讓他延長生命,他同樣貪婪,卻不及安提俄克,因此第二個被死亡帶走。”

    “伊格諾圖斯是一個謙卑的人,只向死神索要能讓自己活得長久、享受幸福生活的隱形衣,因此他活到了很高的年齡,並最終將隱形衣傳給自己的兒子。”

    “其實我一直覺得很可笑,佩弗利爾三兄弟企圖征服死亡,可他們卻向死亡本身尋求力量,這不就類似於向商店老闆索要金錢,然後用索要來的金錢買下這家商店嗎?”阿不思用了一個簡單的比喻來闡明《三兄弟傳說》中佩弗利爾三兄弟行爲的本質。

    “所以我認爲,‘擁有死亡三聖器就能征服死亡’這種說法是極其愚昧無知的,不過……”阿不思頓了頓,然後又說道,“死亡三聖器都擁有着強大神祕的力量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當然。”蓋勒特附和道,“我從未想過要征服死亡。”

    “死亡只不過是另一場偉大的冒險”阿不思和蓋勒特異口同聲的說道。

    他們先是有些驚訝地看向對方,然後驚喜地互相對視,隨後兩個人相視一笑。

    兩個人之間的尖銳、陌生在這一笑中消隱無蹤,反倒是油然而生一股和諧與默契。

    阿不思從未想過,自己竟然能從年齡相仿的巫師口中聽到和自己一樣的、對於死亡的看法。

    而蓋勒特也終於明白了巴希達姑婆所說的青年的優秀到底到了何種程度。

    只要是擁有自我意識的生物,都會不由自主地懼怕死亡,哪怕強如巫師——魔力越是強大壽命就越長——也無法直面死亡。

    或許有些人、有些巫師,在經歷人生的起伏、領略生活的精彩之後,能夠坦然地迎接死亡,可像阿不思和蓋勒特這樣風華正茂的年輕人,他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起航,對死亡的話題唯恐避之不及,哪裏會產生這樣坦蕩自然的看法。

    聰明人雖然自傲於自己超出於常人的聰慧,可也卻常常因爲自己和周圍的人沒有共同語言而悶煩。

    或許驕傲如蓋勒特並不爲此苦惱,可在此時,眼前的青年竟然能在思維上與自己產生共鳴,卻讓蓋勒特也不禁欣喜異常。

    他們藉由“死亡”引出話題,然後不斷展開內容、拓展範圍,越聊越投入、越來越興奮……

    蓋勒特原本以爲自己能夠忍受平庸的人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地發表着淺薄無知的愚見——以一種高然的姿態,他原本以爲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理解他,可沒想到命運在今天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他從未想象過,原來竟然有人能跟上自己的思路,甚至……能引導自己的思緒。

    ……

    巴希達在廚房裏悄咪咪探出頭,看着兩個年輕人從剛開始的蓋勒特單方面的針對,到現在的融洽相處,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把身子探回去,不再關注兩個人之間火熱的氛圍。

    直到太陽半遮半露地掛在天際,巴希達估計着時間差不多了,這才走了出來:“孩子們!”

    阿不思和蓋勒特齊齊將目光轉向巴希達的方向。

    “雖然很不好意思打斷你們,但遺憾地是,現在時間不早了。”巴希達指了指牆上的時鐘,然後示意他們看向窗外,“天色有點暗了,阿不思也應該回家了,畢竟——”

    “像阿不思這麼長相出色的男孩子,晚上在外面可是很危險的。”巴希達調皮地揶揄道。

    阿不思輕笑一聲,然後伸出手扶了扶腦袋:“瞧我,都忘記了時間了。”

    “實在是和蓋勒特的談話太讓人愉快了。”阿不思真摯的目光落在蓋勒特身上,“蓋勒特給了我很多啓發。”

    對於阿不思的“甜言蜜語”,蓋勒特難掩臉上的笑意,努力壓了壓嘴角,“矜持”地笑了笑:“當然——和阿不思的相處也讓我收益頗多。”

    “好了好了!”巴希達有些嗔怪,“知道你們思維的碰撞太過快樂,說了這麼久連一口水都沒有喝。”

    “下次一定要注意時間啊!”巴希達說着,將阿不思送到門口,“阿不思要是有時間,隨時可以來找這個臭小子,反正他白天都待在屋子裏不出門的。”

    阿不思揮了揮手示意巴希達不用再送他:“好的。”

    “或許我明天下午會再來打擾蓋勒特。”阿不思越過巴希達,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蓋勒特。

    “那本書——原版的《詩翁彼豆故事集》。”阿不思提醒道。

    “恭候你的到來。”蓋勒特不知何時從沙發上站起,跟在巴希達身後一路用不捨的、意猶未盡的目光看着阿不思,現在面對阿不思的提醒,立刻就表明自己歡迎的態度。

    “那麼……再見。”阿不思輕聲向蓋勒特告別,然後轉向巴希達,“女士,我先回去了。明天下午還會來拜訪,請您見諒。”

    “不用那麼拘束。”巴希達慈愛地看向阿不思,“你如果想來找蓋勒特,隨時過來,如果我不在家門關上了,你直接大聲喊蓋勒特開門就是了。”

    “好的,女士。”阿不思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然後,在巴希達和蓋勒特的目光下,阿不思緩緩轉身離去。

    “明天見。”蓋勒特恍惚地看着阿不思離去的背影,小聲呢喃。

    此刻,似是聽到了些什麼,遠處的阿不思突然轉頭,朝着巴沙特家門口的方向揮手道別。

    “明天見。”蓋勒特好像聽到青年這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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