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麗指着她,氣到渾身哆嗦。

    張起山同樣臉色難看,氣得甩手,“你們愛幹啥幹啥,這破事我不管了!”

    他以前就不想管媳婦孃家事,就是求到跟前不好拒絕,眼下撕破臉也好,他正好抽身。

    “怎麼,媽是覺得我太不孝,想把我趕走?”

    她起身,“不用你們趕,我自己走!”

    走?

    她咋不按常理出牌?

    市裏房子確權了不假,但還沒統一收費過戶,撕破臉那才叫雞飛蛋打。

    趕緊攔下她,怒氣沒了,甚至還擠出彆扭的笑。

    “媽沒那意思,說狠話也爲你好,你不願意誰也不勉強你,你去考試,咱盡力而爲。”

    葉穗跟着擠出兩滴眼淚,靠在她肩上哽咽着。

    “媽,我好不容易回到您跟前,怎麼可能捨得離開,之所以說狠話是因爲我嫉妒……”

    房屋買賣合同沒找到,五百塊也沒收回來,她傻了才走!

    不過她一示弱,對方倒沒懷疑,爭寵嘛,能理解。

    雙方都各懷鬼胎,一片祥和。

    “你快回屋休息,媽給你蒸雞蛋糕……”

    葉穗乖巧回屋。

    陳秀麗看她不在跟前了,拉着侄女到竈房,見她還在抽泣着,壓低聲音跟她解釋。

    “房子還沒到手,所以不能撕破臉,我知道你委屈,想要去棉二上班,放心,明着不行,還不許暗着來?”

    “姑你的意思是……”

    想到一個可能,陳寶蘭破涕爲笑。

    “心裏知道就行,這兩天你該複習複習,千萬別鬆懈,那天我保準讓你考試就是了。”

    陳寶蘭雖不解,爲何姑對她比對親生女兒還好,但作爲既得利益者,這層窗戶紙不捅破,她就心安理得受着這份好。

    夜風將兩人細語籌劃,吹散在空氣中。

    …………

    三日光景說快也快,轉眼就到了考試的當天。

    陳秀麗一早就收拾利索,跟侄女擺好飯後,喊人喫飯。

    昨天她娘來了一趟,進門就哭,還央求她無論如何都得掏錢救陳向國。

    被親媽打了秋風,還得瞞着張起山,又要操心今日棉二考試的事,陳秀麗眼底一片烏青。

    她還要再叫時,東屋房門咯吱一聲響,葉穗從裏面出來了。

    可能爲着今天考試,她下工夫打扮過,上身穿着黃色碎花的襯衣,下身是條黑色褲子。

    衣服是舊的,如今好像被人改過。

    下襬收了幾寸,把姑娘家纖細的腰肢盡展,褲子直筒下來,但在褲腳位置收了不少,雖不貼身但足夠洋氣。

    烏黑跟綢緞似的頭髮今日高高梳起,從衣服上裁剪下來的布條當髮帶柔順地同黑髮綁在一起,明媚中又帶着些許活力。

    她長得好,這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今個,秋日的光如流金般傾瀉而下,打在她精緻無辜的小臉上,越發迷人。

    陳寶蘭目瞪口呆,筷子都被她失神掉在了地上。

    陳秀麗也被驚豔到了。

    不過她可沒心思欣賞美色,怕侄女嫉妒,再生出什麼波折,趕緊打圓場讓他們快點喫飯。

    “東西都準備好了?”

    葉穗拍了拍書包,“筆尺子算盤還有報名表都在裏面呢!”

    這年頭尤其是廠子裏的會計,很少是科班出身,招人標準會加減乘除能給算清楚賬就行。

    一般人沒機會涉獵會計基礎跟實務。

    所以考試標配,一般都得帶算盤。

    陳秀麗得到迴應,眼神閃爍,“那就好,咱們早點趕過去。”

    嘴上這麼說的,但遞粥時碗一斜,全灑書包上了。

    驚呼聲傳來,“哎呦,看我笨手笨腳的,穗兒你快喫飯,我去屋裏給你找毛巾擦擦。”

    不等她開口,拎着書包跑了。

    陳寶蘭拼命壓着雀躍表情,好不露出破綻。

    葉穗看她憋得難受,好心提醒道,“我媽估計弄不來,你進去幫個忙吧。”

    陳寶蘭抱胸,“看你今天考試的份上,幫你一回。”

    說完大搖大擺進去了。

    石桌上,張家其他人面前都擺上一碗粥,唯獨她得灑了,這是多麼美妙的巧合啊。

    她又舀了一碗,雙手遞給心氣不順的張起山,“張爸,前幾天是我任性,今天我就用米粥代酒,給你陪個不是。”

    張起山是個小小的主任,官不大,但好面子,愛擺架子。

    看她低聲下氣地賠罪,也就大度地嗯了下,“知錯就行,下次彆氣你媽了。”

    他接過熱粥,葉穗端走他涼掉的那碗,相當於兩人調換了粥。

    “好!”

    葉穗笑了笑。

    飯都喫完了,姑侄倆才捨得出來,見葉穗喝了粥,倆人推說有事要辦,甩下她走了。

    倆人緊趕慢趕,終於坐上了去市裏的小巴。

    確定葉穗沒跟來,陳寶蘭笑得跟朵花似的,壓低聲音問道,“姑,你那藥,勁夠大吧?”

    陳秀麗戳了下她腦門,“我特意去畜牧站那要來灌牲口的藥,你說勁大不大?”

    這就是她想的法子,把報名表偷走,再給她下藥讓她拉肚子,這樣她還能考試,那算她厲害!

    …………

    長平市地處華北平原,經濟稍微發達一些,全依賴於本地資源豐盛。

    這邊煤礦多,衍生出好些鋼鐵焦化行業,重工業發達了,其它的配套設施也相對完善些。

    棉二紡織廠前身是市棉製廠,近幾年同棉毯廠印染廠合併,統稱爲棉二。

    這兩年國家在支持棉紡織業,所以相比別廠的蕭條,棉二正處在黃金髮展時期。

    磚紅色的高牆,氣派的鐵門,穿着統一廠服,精神抖擻的女工,成了市裏難得的風景線。

    這年頭,誰能當工人誰自豪!

    陳秀麗她倆趕到門口那會,幾乎被市裏的繁華迷住了眼,陳寶蘭看着那戴着紅袖章穿着藍色工服的幹事們,欣喜自己馬上也要成爲她們。

    兩人捏着千辛萬苦得來的報名表,大搖大擺進廠去。

    這次棉二招工範圍廣,工會車間後廚都要招工,空地上站着好些年輕人以及陪考的家屬。

    烏央央的場面堪比高考。

    這次考試爲了公平公正,在附近學校拉了一批桌子出來,考點設在食堂前的大梧桐樹下,方便羣衆監督,

    “這是我的。”

    陳寶蘭把報名表遞過去,那張紙上是她修改過後的名字以及家庭住址,考試崗位,考試時間。

    負責檢查覈實的是個中年男人。

    前面幾人順利放進去了,唯獨卡住了她。

    “你不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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