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開口,那就是有兜底的人了,繼續追究沒什麼用,知青們對這個結果也很滿意,結伴而返。

    “那個……”

    人都走光了,兒子還站在外面。

    一言不發的模樣讓姜翠霞有點害怕。

    使勁擰了一把兒媳,“你是死的嗎?男人不高興,就不知上前哄哄?”

    被人使勁擰了一把,陳豔沒任何喫痛表情,臉上依舊麻木。

    “倒了八輩子黴才娶了你這個喪門星!”

    她一生氣,啥難聽話都往外說,鄉下婆娘罵人話都朝着最下流的罵,好藉此發泄心中怒氣。

    姜翠霞覺得,兒媳嫁到自己家裏,那就相當於賣給了自家,所以對她動輒打罵。

    以前打她擰她吧,好歹還有個反應,自個心裏還能痛快點。

    眼下她跟死人似的,不管下多重的手,都沒回應,這讓她打人都不舒坦。

    眼瞅還要再動手,耳邊驚雷響起。

    “說夠了沒有!”

    杜勇呵斥一句,嚇得他娘打了哆嗦。

    她就是欺軟怕硬,在外面橫不行,在兒媳面前隨手就打。

    但在兒子跟丈夫跟前,老實的就跟個鵪鶉一樣。

    她害怕地辯解,“兒啊,你信你娘,我下午真沒去他們那,那糧票跟錢也不是我偷的,你信我,我沒那麼大膽子。”

    說起這個,她委屈,也更恨那些說謊話的娘們。

    “所以你沒事去那做什麼!要不是你去地勤,別人怎麼會第一時間懷疑你?

    你知道我當上會計多難嗎?這個活兒弄丟了,你讓我跟別人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天就去掙那點工分?”

    杜勇他媽有點不服氣,她兒子聰明着呢,一個村裏的會計有啥留戀的?

    “村裏小會計配不上你,兒子那天棉二領導不是說過,只要辦好這次的事,就在市裏給你找……”

    “閉嘴!”

    杜勇面無人色,害怕地看了眼四周,雖然沒人,但仍心驚膽戰。

    扭頭,咬牙切齒道,“你不害死我不罷休是吧?活了大半輩子,隔牆有耳的道理你不明白?”

    那事有風險還不光彩,尤其對方還是城裏的幹事,一旦東窗事發,他這輩子別想翻身。

    姜翠霞不服氣,“怕啥,就你媳婦在,她要敢胡咧咧,我把她腿打斷!”

    “行了,閉嘴吧你!”

    婆娘再擡頭時,她兒子的背影已經融入夜色了。

    …………

    第二天風平浪靜,城裏的幹事們相對比昨天的雄心壯志,今天蔫巴了不知多少。

    就連趙惠爲首的積極分子,今天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樣。

    收拾利索,躺在硬炕上,渾身痠疼的葉穗連個身兒都不想翻,做個夢,就連在夢裏她都沒個清閒,不是在剝玉米,就是在割草料。

    早上五六點那會,正是睡得香的時候。

    外面就傳來了劇烈的敲門聲。

    “來了,來了!”

    打呵欠揉眼的張曉麗不情願地開門,看見外面站幾個隊上的村領導,瞌睡蟲不翼而飛。

    對上幾張焦急、怒氣交織的面孔,她不自覺站直身子,小心問道,“村長,有什麼事嗎?”

    一大早就這麼急,難不成她返鄉的事有變故了?

    “城裏來的那些幹事們呢?把他們都喊出來!”

    不關自己事,她鬆口氣。

    但又看村長面帶薄怒,眼神恨不得吃了人,張曉麗心又提起來了,別是他們惹禍了吧?

    也不敢耽擱,趕緊喊他們起來。

    等他們收拾利索出來了,天還沒破曉,大家沒來得及跟村長客套,就見那人銳利的視線落到葉穗身上。

    “葉同志,昨晚你趕羊迴圈,有沒有把圈門鎖上?”

    話頭一出,衆人意識到了什麼,這口氣,這架勢,咋好像是她負責的羊出事了?

    葉穗知道事情不妙。

    回想昨晚後堅定點頭,“我確定鎖上了!”

    一個滿頭大汗的男人叫着,“不可能!你要鎖上了,那羊能自己長了手,開了鎖,跑出羊圈?

    你們城裏來的真氣人,我們辛辛苦苦養了一年,好喫好喝伺候着,就等着交了任務,好給村裏人分肉,眼下可好,雞飛蛋打了!”

    葉穗沒理對方的埋怨訓斥。

    腦子裏只有一句話不停盤旋。

    雞飛蛋打,羊沒了!

    二十來只羊,都沒了!

    這是集體的損失,別管是不是她失誤,最後這個責任總得落到她頭上。

    村裏的損失她得承擔,這事要傳到單位裏,少不得又得受一次批評處分。

    趙惠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

    一聽葉穗攤上事了,心裏險些樂開了花兒。

    她看似指責,但滿是挑撥道,“葉穗,不是我說你,打小你就不是個細緻人,不然能忘了按時來單位報到的事?

    愛丟三落四就算了,沒損害別人利益,誰也不能說啥,誰知道你粗心到這個地步!

    羊圈不上鎖,你這不是明擺着喂狼嗎?”

    村長聽完,臉更黑了。

    朝山溝在羣山圍繞之中,周圍就是深山老林,以前村裏人還能進山打獵,野獸們有個忌憚,不敢下山那麼霍霍。

    可最近幾年上頭管得嚴,尋常人不能進山,想進去還得村裏領導去林業局批條子,拿到進山證纔行。

    沒人進山了,那野獸更猖狂了。

    村裏隔一段時間,就有動物下山覓食的情況。

    黃鼠狼偷雞,野狼偷羊喫,這種事情層出不窮。

    要是那羣羊真跑到山裏……

    後果是啥,那還不是明擺着?

    這丫頭長得好,工作好,一定是家裏嬌養長大的,這樣的人進村就是爲了鍍金。

    只可憐了他們,要拿集體利益陪他們玩。

    先入爲主的印象,加上趙惠的一番挑撥,村裏幾人看她的目光也越發不善。

    “你別說了!”

    棉二這次帶隊的負責人,見趙惠一直火上澆油,趕緊打斷她。

    趙惠纔不想罷手,葉穗越倒黴,她就越得意。

    “爲什麼不讓我說,她粗心沒完成組織交給她的任務,那就得直視組織對她的懲罰!

    我現在說她也是爲了她好,村長礙於面子不好說她,你們又不開口,這樣她咋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要是日後再把粗心大意帶到工作上去,給單位造成更大的損失這可咋辦啊!”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她不抓住,咋對得起這兩天自己受的罪?

    “閉嘴!”葉穗呵斥她,轉頭又詢問,“羊圈裏有羊的屍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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