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濃黑似墨汁一樣的夜,威猛帥氣的狗,不懷好意的葉穗,熟悉的作案工具,兩隻肥嘟嘟的海狸鼠。

    以及夜半三更,熟悉到令人心疼的尖叫聲。

    熊小慧當初借別人之手,放了幾十只老鼠來嚇自己,那她總得投桃報李,回報她的煞費苦心吧?

    如願等到裏面哭聲,葉穗臉上笑容燦爛,滿足的帶着狗子跟杜三,一起去往鄉下。

    路上,杜三跟她講解那邊情況。

    鄧保弟的家,就在周圍村子,出了市,騎自行車不到兩鐘頭,昨晚趁着他喝醉,自己旁敲側擊後,打聽出他們村兒,十好幾年前曾養過海狸鼠。

    後來糧食緊缺,人都喫不飽,誰還有精力養這玩意。

    能賣的賣了,賣不了就殺了喫肉,但養得多,管理又不嚴格,多少總有幾隻漏網之魚。

    這玩意生存能力強,繁殖速度快,一窩生的數量又多,到野外,沒天敵沒有人爲干預。

    加上近兩年,年景好氣候適宜,導致海狸鼠已驚人速度繁殖。

    生產隊上種的紅薯、蘿蔔、被它們霍霍掉不少,支書也組織人撒了不少老鼠藥,可惜收效甚微。

    杜三今天被帶到野外,沒走幾步就看見海狸鼠的身影,你說這數量多不多。

    抓這玩意不能白天來,只能晚上加班。

    杜三意思是不讓她來,說自己跟幾個朋友就能搞定,他們都是當時幫她收棉花,賣假領子的哥們兒,嘴嚴,人能信的過。

    他們都在農村長大,抓個老鼠不要太簡單。

    葉穗在家也呆不住啊,第一次抓,總得來看看啥情況,心裏有底了,以後就不用來了。

    在出市的路上,碰見了趙樹他們,好久沒見葉穗,幾人都挺激動。

    葉穗跳下自行車,帶着兩條狗上了驢車,一行人懷着緊張激動的心情,趕往目的地。

    這個季節農忙結束,地裏莊稼都收完了,所以田間低頭,也沒值班的,幾個大小夥子並葉穗,拿着手電戴着頭燈,在田野裏小心找着老鼠痕跡。

    有的是靠着老鼠糞便,有人則是找老鼠刨過的洞。

    黑虎跟乖乖今天也出力不少。

    它們靠着敏銳的嗅覺,找出老鼠藏身的地方,找到一處,就低低地吼叫一下。

    這會杜三他們就會過來,在老鼠洞門口燒秸稈,用煙把它們薰出來。

    海狸鼠身形肥碩,逃跑速度遠沒有本地老鼠機靈,動作快,煙一薰,它們就朝着唯一的出口狂奔。

    然後就被撐着布袋,早早就守候在外面的幾人一網打盡。

    說實話,本以爲第一次抓捕,難度會很大,葉穗都想好了,今晚抓的不順利的話,改天就準備點捕鼠夾之類的。

    但長久以來安逸的生活,放鬆了它們警惕,幾人一抓一個準,一抓一個準。

    等到天快亮時,他們已經抓了上百隻。

    怕引起人的懷疑,幾人只好收工,但就這,一晚上就收貨了滿滿四大籮筐成果。

    趁着沒人注意,又匆匆回到市裏,將一筐筐海狸鼠全送到秦老頭那。

    一連幾天過去,葉穗每天都是白天睡晚上出去幹活,當然,每隔兩天都要抓兩隻活蹦亂跳的,送到小白樓裏。

    孟敏母女簡直被家裏氾濫成災的老鼠搞得精神衰弱,一次兩次是偶然,但次數多了,她們就不懷疑?

    懷疑自然是有的。

    但不管她們怎麼抓老鼠,放老鼠藥,家裏的老鼠跟雨後春筍似的,一茬接着一茬。

    夜裏又盯梢又埋伏的,就想抓到幕後黑手,可惜次次無功而返。

    笑話,她們有沒有睡覺,是不是真睡,都瞞不過狗子的耳朵。

    本來誤打誤撞養了兩隻狗,現在倒成了她最有力幫手以及快樂源泉。

    葉穗不止要讓熊小慧睡不安穩,還要讓她把搶奪自己的榮譽,一起還回來!

    這一天不會等太久的!

    因爲海狸鼠數量多,幫忙硝皮子的師傅忙不過來,葉穗想要早點得到成品,就必須加快生產過程。

    而且這兩天,他爸悶悶不樂的時間也長了些。

    等到第一場大雪紛紛揚揚落下,萬物都被披上銀裝時,他們幾個難得休息了一天。

    說實話,現在抓的海狸鼠,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抓得太快,處理不及時,她爸的老朋友,那個在垃圾站旁邊生活了二十年的老夥計。

    這幾天都累病了。

    “丫頭,咱們商量個事吧……”

    看了半天雪的葉連山終於鼓足勇氣開口了,葉穗停下拿雪球砸狗子的動作,疑惑望向她爸。

    這麼客氣?

    “爸,有話您就直說,這麼鄭重,我怪不自在……”

    葉連山咳嗽一下,“昨天,爸從你大伯門口路過,他們一家吃了上頓沒下頓,你大娘她心眼壞,爸不可憐她,就是你大伯……”

    兄弟倆沒結婚之前,感情確實不錯。

    自己小時候,也確實是從大哥嘴裏省下的糧食,才活了過來。

    他混到現在,有一部分自身緣故,當然,也有一部分是時代的後果。

    當兄弟的,總是容易被這點骨肉親情羈絆。

    “你想提拔他一下?”

    “咱家日子蒸蒸日上,他吃了上頓沒下頓,我心裏不落忍,但只要想起他們那麼對你……”

    葉連山嘆氣。

    親兄弟,不就是打斷骨頭連着筋,恨着對方不爭氣,又擔心他們日子過得清貧。

    “那爸,你是什麼意思?”

    “你大伯他是個手藝人,我年輕時候,你奶奶讓我學木匠,讓你大伯去學習殺牲口的本事。

    其實像殺老鼠,給老鼠剝皮,他也嫺熟,我想着這麼多皮毛,老秦那邊一人又忙不過來,不如讓你大伯跟着幫忙……”

    一隻海狸鼠四毛錢報酬,老秦頭缺了一條腿,一天都能處理二十隻。

    自己大哥人沒多勤快,別說一天二十隻,就說十個好不好?到時候一天就是四塊,一個月也能掙一百二。

    手藝人掙的是辛苦錢,但就這個數,足夠趕超家屬院的雙職工家庭了。

    葉穗嘆了口氣,她幹啥事都能乾脆利索,毫不留情,那是因爲她對除了父母之外的其他人,沒有感情跟歸屬感。

    但他爸不同……

    也罷,看在他是好爸爸的份上,滿足一回他的心願,“要是他不跟咱們對着幹,我是不反對的,交給你處理吧。”

    “真的?”

    葉穗點點頭。

    便宜大娘找下家‘賣’她一次,自己反手把她送進監獄,喫幾天牢飯,算是恩怨兩消。

    掙錢的事,就由着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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