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有多年的反偵察經驗,是老公安,自然能感受到這道打量目光。

    魏冠華笑笑,沒躲避,反而朝幾人走來,江老爺子看見他後,笑容冷卻,任誰被人哄騙了十數年,都不會開心。

    但長輩可以不吭聲,晚輩卻不能當沒看見,尤其對方已經先打了招呼。

    江耀安客氣問他來這幹啥。

    “我命不好,沒有在省廳當大官的爹,也沒有出事後,找老戰友開口,就能解決難題的爺爺。

    我孑然一身,又沒根基,犯點小錯就被打入萬劫不復。

    工作丟了,這不來這領一下檔案,江潮同志,好歹我也看着你長大,等度過這次坎兒,在江家扶持下,飛黃騰達的時,千萬別忘了提攜下叔叔。”

    話裏話外映射着,自己犯錯了,丟了工作。

    江潮卻在家裏的幫助下,得來二次寶貴機會。

    表情正常,話語卻十分陰陽。

    江老爺子生氣,“是你心術不正,靠欺騙我們得了不少好處後,還不知悔改,偷人家功勳章來遮掩,要你提前悔改,還有退路。

    誰讓你冥頑不靈?

    你撤職是組織上做出的決定,作爲一個公安戰士,你要有服從命令的覺悟,怨天尤人不覺得丟人?”

    對方僞善表情垮掉,冷靜又嘲諷道,“我只知道我快退休,被辭了,一把年紀還要爲生計發愁,這一切都是拜你們所賜。”

    升米恩鬥米仇,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相看兩厭,正巧宋蘭枝在馬路對面催他,男人冷笑一聲後走了。

    他走了,議論卻沒停,江老爺子喋喋不休,說他沒良心,但這都不要緊,葉穗看見他在跟女人說什麼,順手還比畫了一下。

    盯着盯着,江潮忽地樂了,他爺跟堂哥以爲人受刺激了,同時噤聲,看他的目光復雜又擔憂。

    江潮纔不管別人怎麼看。

    混沌的腦袋注入一絲清明,以前想不透的問題,迎刃而解,嫌棄看向江耀安,“別婆婆媽媽,把老頭兒送回去,馬上執行任務。”

    “你知道哪兒不對啦?”

    江耀安也興奮起來,這幾天真憋屈,江潮是個穩重人,他說有線索,那一定不會失望。

    沒跟他浪費時間,讓他辦完了來家裏找自己,眼下他得快些取證。

    要說爲何他會懷疑魏冠華夫妻,這個人隱藏極好,不論從生活還是工作上,都沒有一絲破綻。

    但剛纔在同宋蘭枝交流時,說的是錢的字眼,但他比畫的手勢,卻不是中國人常用的,拇指跟食指在一起搓。

    葉穗給他解釋過OK是啥手勢,剛剛魏冠華也是拇指食指畫圈,但他是反手OK,還比畫在胸前,這是倭國人特有的手勢。

    這麼一個老謀深算的狐狸,終於在年輕獵手跟前露出了馬腳。

    當然,江潮現在只是懷疑,他到底是不是間諜,還得再取證。

    第一步是先要看一下他家裏有沒有發電機之類的電臺設備。

    不同於國外無線電檢測技術成熟,國家這方面技術還很落後,只能在一定範圍內,檢測到電波信號,不能精確到哪一家。

    爲避免打草驚蛇,檢測設備先放到江家。

    魏家當初故意靠近江潮所租的房子,他們想不到,最後會方便他吧。

    馮飛這兩天屬於借調,趁人不備時把東西搬了進來,他也爲頭兒開心,同樣,他也有煩惱。

    “這些老設備,老古董,能檢測到信號,但不能確定信號是不是他家發出來的。”

    最難的環節過去,現在小問題,真難不倒江潮。

    趁着夜晚來臨,家家戶戶都在家喫飯時,江潮悄無聲息融入黑夜,他動作麻利,迅速將對方家的電閘拉下又合上。

    馮飛看着去而復返的老大,欽佩地伸出大拇指。

    怎麼回事呢?

    魏家剛纔不是短暫停電了?他家停電的瞬間,檢測儀收到的電波信號突然中斷,一旦恢復供電,電波信號又繼續了。

    剛停電的只有他一家,這不明擺着電臺什麼的,就在他家?

    別管這人到底是不是國防設備毀壞的罪魁禍首,就說,一個曾經當了小二十年公安的家裏,有電臺、收發報機,足夠證明他不對勁。

    屋內年輕幾人笑不出來了。

    一個這麼嚴謹低調的間諜,就藏在他們的隊伍裏,利用這張老實面孔,職位上的便利,還不知道幹了多少壞事呢!

    當然,江潮也不清楚人家的背景。

    魏冠華是當年侵華日軍的產物,多年來母子倆一直飽受別人白眼,後來親媽死了,他跟大哥被舅舅領養,改名換姓才過上正常人生活。

    按理說,他跟母親所有的不幸,都是對方造成的,但他下戰場又復員,日子過得悽苦,後來跟找來的姑姑相認,靠提供情報換取利益。

    爲啥又收養魏悅,還這麼堅定要跟江家結親,全是因爲江潮是最有前途的公安。

    江家婚事一旦成功,打入內部的魏悅不就能源源不斷提供情報了?

    間諜特務,是這個時代的特色,看似平和安穩的生活,只是冰凍下的湖水,看似平靜實則危險起伏、暗潮涌動。

    上次公安內奸也是他。

    江潮那麼排斥婚事,又挖出日系間諜名單,既然沒了利用價值,早點除掉他也好。

    這人埋伏得深,手段也早,像在很久前,胡玉州陀螺上的竊聽器,都是他的傑作。

    要不是江潮警惕,早早發現狐狸尾巴,早被人悄無聲息除掉了。

    “現在咱們手裏沒竊聽器,聽不到對方說什麼,有什麼計劃,要是他們發些祕密電報,咱們不就只能乾瞪眼?”

    “那就破壞他們的電臺!”

    江潮挺有勇氣跟幹勁,但兩個幫手卻不太看好,破壞,銷燬說得簡單,做起來可太難了。

    不能打草驚蛇,讓人起疑。這種情況下,怎麼破壞。

    這不是癡人說夢?

    可江潮又是那麼胸有成竹,也給二人打了強心針。

    和平年代,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鬥,已經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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