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睫毛顫了顫,終於伸出了手,輕輕地放在了少年的腳踝上。
男人的手掌很涼,蘇盞渾身一顫,輕微地皺了皺眉。
皇帝的身體好像並不是很好,從春到冬,一直都需要用最好的東西來細心呵護,之前有先帝和太子哥哥寵他,之後有攝政王用各種珍貴的東西來悉心照料,少年早就被嬌生慣養出了一副敏/感的身子,不管做什麼都得輕輕的,不然就會被弄紅。
謝潛的動作雖然很輕,甚至只是放在上面,還沒有開始什麼動作,可那冰涼的觸感還是讓蘇盞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
細微的變化被謝潛察覺,盡收眼底,謝潛不動聲色地抿了抿脣,動作一頓,開始輕柔地揉着少年的腳踝。
從腳踝開始,然後是腳掌,最後是腳趾。
這種都動作如果是別人來做,那就是妥妥的變態,會被懷疑有沒有戀足癖傾向,但被驚才絕豔、姿態無雙的國師大人做起來,就好像是在宣紙上慢慢書寫,用墨色暈染出行雲流水的字。
蘇盞紅着一張臉,咬着脣,默默把原本只蓋在肚子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張臉。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這章就過不了審了。
而原本微涼的觸感開始慢慢轉暖,讓蘇盞開始察覺到舒適,微微眯了眯眼睛,讓謝潛想起了幼時路過庭中,樹下慵懶地躺着的小貓咪,向來只醉心於書本的他終於對外界的事物有了興趣,蹲下身子想揉揉軟乎乎的貓咪,卻不小心被貓咪抓了一爪子。
被抓之後,貓咪竟然也有幾分愧疚,逐漸不再抗拒,讓小謝潛繼續揉它,甚至還伸展四肢,任憑謝潛繼續蹂躪。
小謝潛第一次對外界的事物動心,毫無波瀾的眼眸終於開始有了波動,是屬於這個年紀該有的生動。
後來,這只不知從哪跑來的小貓被下人發現,下人拿着木棍,要把它趕走。
還是少年的謝潛得了消息,第一個趕來,擋在了小貓面前。
那是謝潛第一次對人生氣。
他原本以爲父親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卻沒想到被一句輕飄飄地“聖人有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書弦想成爲有用之人,定不能因外物動心。”
小謝潛眼神顫了顫,那是他第一次對所謂的聖人之言產生懷疑。
最後宰相採取折中的辦法,讓人把小貓送給了一戶人家收養,確保小貓不會在外流浪,而謝潛需爲此多寫一份詩文。
回憶結束,謝潛眼中無悲無喜,冷淡地給蘇盞揉腳,臉上始終沒有被羞辱的氣憤,像是蘇盞的行爲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但他內心終究還是變得不同了些。
之前他以爲新帝是個自私任性之人,現在看來,只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少年罷了。
揉完了一隻腳之後,謝潛收回了手。
蘇盞撩了撩被子,隔着層層布帛,偷偷看着他。
謝潛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再次伸出手,出聲提醒道:
“陛下?”
蘇盞探頭,睜着一雙桃花眼,認真看着謝潛,彷彿眼裏就只剩下這一個人一樣。
“陛下可是還需要微臣……幫忙?”
謝潛沒有直接說出揉腳這兩個字,而是換了個更委婉一點的說法。
然而經過了好幾個世界的蘇盞聽到“幫忙”兩個字,簡直下意識身子一抖,就怕下一秒小可憐就撲過來了。
不行!他必須扳回一局!
這個世界的小可憐初始淨化值低的可憐,對原主的觀感和印象應該也差得很,而這個世界他是皇帝,謝潛是臣子,他必須得聽自己的。
如此一來,或許他可以使勁撩謝潛嘿嘿!
588雖然被禁言,說不了話,撲閃着翅膀表示贊同。
打定主意的蘇盞便理直氣壯地說:
“要!”
蘇盞說完就又把頭一埋,藏進了薄被裏,謝潛看着少年順暢的動作,有些無奈,繼續伸出手,開始揉蘇盞的另一隻腳。
哪怕是做這種事情,謝潛也依舊神色認真,像是在精心完成一張畫作一樣。
如果是畫的話,也應該是美人圖。
謝潛不得不承認,這位新帝確實繼承了先帝和他的母妃最優秀的地方,紅脣皓齒,水眸墨珠。
燭火黯淡,跳動間細數着流光,蘇盞眼皮闔了又閡,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但這種放鬆的情境下實在是太催眠了,蘇盞覺得自己的意識都在渙散,一時分不清現實與幻境。
“陛下?”
男人的聲音很低,手上的動作放慢了一些,在昏暗的燭火中無聲看着蘇盞的臉,像是在探究着什麼。
蘇盞困得迷迷糊糊,下意識回了一句:
“爲什麼要叫我陛下?……”
聲音還帶着淡淡的委屈。
謝潛微微沉默,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繼續開口道:
“陛下就寢,微臣就不繼續打擾了。”
話音未落,少年的聲音立馬就緊隨而來,像是要和他的纏繞在一起。
“不……”
謝潛靜靜地等着少年接下來的話。
蘇盞努力保持清醒,知道自己暫時沒有立場讓謝潛留下來,但惦記着讓男人不要再跪的事情,迷迷糊糊地說:
“你回去吧。”
謝潛收回了手,淡然起身,正要轉身,卻又聽到了一句:
“不許再跪了。”
謝潛眼眸微動,低下頭,垂眸看着少年掩在錦緞間的睡顏,輕聲問道:
“你是誰?”
“蘇盞呀。”
謝潛轉身離去,腳步微亂。
他的心裏有太多疑惑。
比如這位向來對他不喜的新帝爲何今夜竟讓他近身,還讓他做揉腳這種……
親密之事。
如果少年想要羞辱他的話,大可以在他揉腳的時候貶低他。
但蘇盞沒有,他一直乖乖地躺在牀上,像是一朵含羞待放的小百合花。
“不許再跪了”,又是什麼意思?
謝潛不再細想,怕自己那些可笑的想法會如同這夜風一樣。
——一夜過去,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