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盞最近是不開心嗎?”
“不開心的時候確實挺不開心的。”
廢話文學。
“阿盞想和我一起看夜裏的燈會嗎?”
“想看燈會。”
不想和你。
每一句話都暗藏玄機,謝淵有八百個心眼,蘇盞爲數不多的心眼全都用來對付他了。
588對此表示慶幸。
他其實挺害怕蘇盞會受原主影響而對謝淵手下留情,畢竟宿主真的很好騙。但現在看來,宿主的好騙可能只是針對於大人來說的,其餘人被想引少年上鉤。
用完早膳後,謝淵想和少年商量出宮的事情,至於其他事情,他早就安排好了,不需要蘇盞去做。
以前原主對此很感動,以爲謝淵關心自己,什麼都替自己想好了做好了,但卻不明白皇家之事,根本就不容得旁人覬覦,看起來的無微不至,早就埋下了對皇權的架空的種子。
四孟逢秋序,三元得氣中。1
中元節又稱鬼節,聽着有些恐怖,但在舉國上下祭祀和祈福的氛圍下,這個節日早就帶上了溫情。
惡人纔會怕鬼,對於普通人來說,哪怕是從未謀面的祖先,亦或是已經逝世的親人和愛人,藉此中元節日的契機,捎上一壺好酒,在故人墳前坐下,慢慢回憶往事,傾訴近事和心事。
冰冷的墓碑下是陰陽兩隔,世事無常,是潸然淚下時恨不得讓所念之人變成鬼魂,哪怕只是和自己見一面就好。
卻只怕這只不過是黃粱一夢,夢裏南軻。
中元節雖然是秋天的一個節日,但這個時候白日的氣溫依舊很高,帶着夏日的尾巴,縟暑暫未消散,所以謝淵想晚上再帶他出宮。
身爲攝政王,謝淵可以管和要管的事情都很多,於是和蘇盞短暫地相處了一會兒之後,謝淵就先行辭去,處理政事去了,離別之時還不忘提醒少年:
“不要和國師走太近。”
清晨祭祀時無聲的波瀾,似乎被他感受到了,所以纔會不自禁地說出這句話。
明明是命令的話語,可是慌亂的卻是他自己的內心。
蘇盞沒應他,只是點了點頭,謝淵這才滿意離去。
等男人一走,蘇盞就慢悠悠地說:
“不能走太近……”
確實,太近還是不夠,他要和小可憐黏在一起,一點也不分開。
慈寧宮中,男人身姿挺拔,跪在地上,面上沉穩如常,微微低頭看着地面,眼神中卻暗自帶着鋒芒。
女人似乎年紀並不是很大,依舊面容姣好,頭上戴着華麗的簪花,是時下最受追捧的樣式,十指丹蔻,是鮮亮豔麗的紅色。
但此刻,趙意慈的眉宇中帶着鬱色,坐在精心雕刻的椅子上,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看着位高權重的那人屈居於自己之下,內心稍微解氣與放鬆,但還是打算給他一個警醒:
“謝臨墨,你到底什麼時候下定決心,把這皇位收在自己的手裏?”
殿內並不僅僅只有他們兩人,趙意瓷竟沒有屏退她自己身側的宮人,直接說出了這樣讓人震驚甚至可以直接治罪的話語,但她身旁的宮女卻神色無異,顯然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話語。
“皇權本就在我們的手裏。”
他說“我們”,而不是“我”,說明他把自己和趙意瓷看成一個整體,趙意瓷聽到這句話,果然立馬開心了,眉宇間的鬱色一掃而空,但還是強裝嚴肅,沒讓謝淵起來。
謝淵從小摸爬滾打,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的本事,成了攝政王之後,他卻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可以不用忌憚任何一個人,趙意瓷的存在讓他永遠不能正視自己到底是怎麼走到今日的。
雖不是裙下之臣,但他也確實是靠自己的這樣臉和嘴討好了趙意瓷,讓她傾心和助力於自己。
謝淵不喜歡女子,趙意瓷一直都知道。
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謝淵,並一直派人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只要謝淵有什麼言行讓她不開心,趙意瓷就會讓謝淵來慈寧宮罰跪。
今日的罰跪,全是因爲謝淵的那句要帶蘇盞去看燈會。
她是太后,先帝一死,她再無顧忌,蘇盞根本就不敢和她對抗,只因爲她曾經救過蘇盞的母妃,並且還爲此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你帶他去看燈會,你怎麼不直接和他拜堂成親?”
謝淵皺了皺眉,沒說話。
趙意瓷本就情緒反覆無常,他貿然開口,會讓她更加生氣。
趙意瓷嗤笑了一聲,只道:
“你可別告訴我,你連約人看燈會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趙意瓷不喜講禮數,說話直接,因此謝淵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
謝淵依舊不說話,趙意瓷最煩的就是他不說話:
“你在蘇盞那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麼到我這裏就不吭聲了?還是說,你早就對我不耐煩了?”
這是一個看似是二選一的命題。
但其實不管謝淵向趙意瓷解釋自己剛剛不說話的原因,還是和她說自己從未感到不耐煩,對於已經發生了事情來說,這種話語在趙意瓷這裏都行不通。
謝淵閉了閉眼,卻說:
“全是騙他的。”
那個他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無疑就是蘇盞。
陪他看燈會,守護他一輩子,絕對不會傷害他,一直喜歡他……
趙意瓷挑了挑眉,紅脣輕啓:
“你確定?”
“他要是聽到了,豈不是傷心死。”
謝淵皺眉,知道趙意瓷是什麼脾性,沒有讓步:
“這是我最後的底線,絕不能向他透露我們的關係,否則……”
趙意瓷冷哼了一聲,低聲說了句無趣,然後擺了擺手,讓謝淵起來,下了最後的通牒。
“你自己說扶他上位後不久就會篡位,我都準備好隨時支援你了,你卻還在那演兒女情長,你當哀家蠢?”
謝淵冷下眼眸,深呼吸了幾下,下定決心:
“我明白了。”
趙意瓷勾脣,卻突然說道:
“誰讓你耽誤我的事情,我也要給你找點麻煩,不然你這皇帝不就當得太輕鬆了。”
謝淵皺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此話何意?”
趙意瓷高傲地伸出手,指了指門外:
“哀家今日,遣人請皇帝來喫金絲棗球糕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