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默默把自己的衣角稍微攤開了一些,蘇盞眨了眨眼睛,有些驚喜:
“國師這是什麼意思?”
謝潛本來就臉皮薄,之前除了國家大事,也不曾對少年如此上心過,面對蘇盞的問題,有些難爲情,只抓着衣角,原本光滑的錦緞被抓出褶皺,像是他糾結的內心一樣。
情難自禁。
無法自持。
卻又不想輕易承認。
蘇盞也沒太放肆,雖然他這個是世界是個皇帝,但實則處處要抱大腿,更何況他也捨不得對自己的小可憐有一點不好。
於是蘇盞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再次坐下,卻是坐在了謝潛的衣服上。
這樣一來,兩人的距離就不可避免地拉近了很多,遠遠地看着,就像是謝潛把少年擁入了懷中一樣,站在不遠處的宮人們都紛紛迴避視線,最震驚的莫過於謝淵派來監視蘇盞的那些下人們。
完了,回去怎麼給攝政王交差,攝政王能扒了他們的皮。
他們欲哭無淚,根本無從得知爲何昨日還勢同水火的兩人今日就和睦相處,看起來還……挺般配的。
這個想法要是讓攝政王知道了,攝政王得殺了他們。
其實只是多了件衣服隔着而已,蘇盞感覺自己的屁股還是涼涼的,應該是這片竹林長得太茂密了,竹葉參差,綠影晃動間,只漏出些許陽光,有些陰暗,所以石頭才涼。
但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原主是個嬌生慣養的人,根本不知強身健體爲何物,突然坐在這種涼的東西上,當然會不適應。
蘇盞覺得很有必要把鍛鍊的事情提上日程,但是他懶。
所以主神纔給他分配了個胖乎乎的小鸚鵡?
蘇盞想不通,乾脆不想。
謝潛雖然分了點衣角給蘇盞坐,視線卻很快回到了他手上拿着的書上,蘇盞好奇他看的是什麼,湊了個頭過去看。
謝潛本就在努力地把自己的心思放在書上,一個圓圓蓬蓬的腦袋卻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遮擋住了一半的書,謝潛握着書的那隻手微微用力,抓着書角,深呼吸了一口,出聲問道:
“不知陛下找微臣何事?”
蘇盞頭沒動,伸着脖子有些艱難,於是他乾脆又往謝潛的方向坐近了一些,緊緊地挨着男人,幾乎能夠聞到謝潛身上雖然淡淡隱隱但卻讓人心曠神怡的冷香。
應該是雪松。
蘇盞默默地想。
謝潛皺了皺眉,把書放在了身下坐着的大石頭上,側過頭來看向蘇盞,又道:
“陛下,這於禮不合。”
蘇盞似乎早就知道他會說這句話,輕輕地回了一句:
“迂腐。”
謝潛眼皮子一跳,天下人無不誇讚的清風霽月的國師大人第一次被冠上“迂腐”的帽子,抿着脣,不說話。
蘇盞竟然感覺到了他的疑惑,以及……一絲絲委屈?
少年和他對視,眼神碰撞,似乎誰也不肯服輸。
“你所謂的君臣之禮,一定要恪守君臣距離嗎?”
“父皇在世,攻克西北時,曾與將士同吃同住,徹夜長談,爲何朕和你同看一本書,你就不樂意了?”
蘇盞繼續胡說八道,小聲地說:
“我都沒有喫你的睡你的,你不許對我生氣。”
謝潛聽到“睡你的”這個詞之後,終於忍無可忍,有些無奈地說:
“並非如此,陛下慎言。”
謝潛同時注意到了一些細節,在少年自稱“我”的時候,特意放低了聲音。
像是特意說給他聽的,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就好像,他們真的不是君臣關係,而是其他的。
蘇盞還以爲謝潛會多說幾句解釋一下,結果謝潛說完那八個字之後又不吭聲了,蘇盞覺得好笑。
也許這個的小可憐更爲剋制內斂,需要他多走幾步,但只要這個人是他,是他心心念唸的小可憐,那他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就變得有意義起來。
冥冥之中,他似乎確信,小可憐一定會給他迴應。
就好像曾經經過漫長的等待,如今再次等待,似乎也不覺得辛酸寂寞。
有人稱之爲舔狗,有人稱之爲執念,在蘇盞看來,只不過是漫長歲月裏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心動的人而已。
害怕大夢一場,清夢無痕。
看似渺小的燈盞不懂什麼深明大義,曾經甚至也不明白人間情愛到底爲何物,某天終於開了竅,有了靈智,從此就算是燃掉燈捻,也要誓死轟轟烈烈地愛一場。
又蠢又笨的小燈盞,執着地守候着黑夜,哪怕失去了自己的記憶,卻彷彿還記得自己的使命。
“今夜謝淵邀我出宮遊玩。”
蘇盞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謝潛皺了皺眉,不知道是因爲他提到的那個人的名字,還是爲了其他的。
男人的表情很冷漠,就差說一句“幹我何事”了。
但也許是少年的眼神過於期待,謝潛實在無法忽視,只能說道:
“恭喜。”
蘇盞:“……”
588在系統空間差點笑翻了。
要不是親眼看到關於大人的數據面板顯示着他的碎片此時情緒低迷,它就要差點信了大人的鬼話了。
謝潛不明白自己突如其來的氣惱從何而來。
他一直都聽說過新帝傾心於謝淵,之前只是惱他不理政事,被愛情矇蔽了雙眼,無法輔佐明君。
現在卻多了一絲莫名的情緒。
他不知道的是,這種情緒叫做嫉妒。
凡塵沉浮,唯有妒意最是折磨人。
“你去不去?”
蘇盞忽略掉那句煞風景的“恭喜”,繼續問謝潛道。
謝潛看蘇盞的眼神彷彿在看傻子,低頭看了眼自己被蘇盞坐住了的衣角,已經打算起身走人了。
不想聽。
不想聽這樣的話。
蘇盞當然是故意這樣說的,就是也想膈應他一下,禮尚往來,戀人情趣,終於正色,湊到謝潛的耳邊,輕聲問他:
“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出宮,你可以邀我出宮嗎?”
少年的聲音裏是理所當然的傲氣,明明是他邀請自己,卻非要說成自己邀請他。
話語卻又莫名地,變得順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