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盞怎麼可能會讓陸驚池當他的哥哥。
這是他老婆!是他的小可憐!
蘇盞眼睛亮亮的,把嘴裏的包子嚥下去,陸驚池看了眼少年喫東西的樣子,移開了視線。
少年身形單薄,衣着簡單,卻難掩出塵的氣質,像是暮春時節最後的一抹雲煙,將散未散,頹雲落日,卻期待起即將映照海潮的冷月。
蘇盞放下碗,站了起來,說:
“我不要。”
蘇望皺起了眉。
蘇盞自小就缺少母愛,自己想要盡力彌補,卻發現力不從心,始終找不到正確的方法。
他以爲自己只要賺多一點錢,給兒子別人羨慕不來的生活,少年就會開開心心的,卻發現等自己醒悟親情纔是最重要的時候,蘇盞已經長大了一些,以及……
處於叛逆期。
叛逆期的孩子最讓家長頭疼。
蘇望有的時候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會對少年發火,明明自己已經給了他最好的生活了,爲什麼他還是不聽話?
少年早就學會了換牙:
“你要聽話的兒子你自己再去找一個生啊,我沒意見。”
蘇望頭疼無比,卻知道這個兒子大概是遺傳的自己。
打不得罵不過,只能想別的辦法。
少年現在已經在上高二,正是血氣方剛,喜歡呼朋喚友的年紀,老師說蘇盞在學校不喜歡和人說話,蘇望試探性地問過,問不出理由,於是打算自己給蘇盞找個伴。
於是他找到了陸驚池。
陸驚池是他資助過的一家孤兒院裏的人,比蘇盞大一歲,年齡相近,說不定會更親近一些。
蘇望以爲蘇盞是在喫醋,害怕自己的愛會被陸驚池搶走,便解釋道:
“小盞,我的意思並不是要認驚池爲兒子,只不過是說,我們可以把他看作親人。”
陸驚池斂下眼眸。
他和蘇望只見過兩面,一次是幾年之前,他帶着蘇盞來孤兒院做客,給一些優秀的孩子送來禮物。
陸驚池無疑是其中最優秀的。
他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有幾科能穩定保持滿分,再加上他爲人不驕不躁,待人有禮,不卑不亢,孤兒院的院長最喜歡誇他。
陸驚池在人羣中曾經見過蘇先生的這位兒子,看得出少年其實看不起孤兒院裏的人和物,否則怎會一直皺着眉捂着鼻子離得遠遠地看着他們。
他嫌他們髒。
蘇望第二次來見他,卻讓他幫忙,讓他和少年做朋友。
陸驚池覺得可笑,蘇盞怎麼可能會和他做朋友。
但陸驚池向來僞裝得很好,他知道無論如何,蘇望是資助了整個孤兒院的人,自己如果不去,會落人話柄。
陸驚池答應了蘇望,在整個孤兒院的稱讚和蘇望的感激下來到了蘇家。
蘇盞回憶了一下劇情。
然後打了個冷顫。
蘇盞看向陸驚池,走到他面前,仔仔細細地看着他。
原主當時並不歡迎陸驚池的到來,並不是因爲他討厭和看不起陸驚池。
當時在孤兒院裏隔得遠遠的,是因爲原主對柳絮有點過敏,風吹了他一臉毛毛,他在後頭可憐兮兮地打噴嚏,卻還是忍不住看向熱熱鬧鬧的人羣。
什麼時候,他也可以被這麼多人喜歡就好了……
他其實很孤獨,蘇家有錢又有權,討好者無數,學校裏的老師和同學都想和他說話,少年卻覺得他們一個個都是把自己當提款機和敲門磚。
他曾經以爲錢可以帶來友誼,卻發現那樣的友誼讓他想吐。
陸驚池來了蘇家,少年雖然明面上不理他,卻會暗暗觀察着他。
陸驚池很輕鬆就得到了蘇宅內外的喜愛,而少年除了何姨,其他人都怕他。
蘇望出事的時候,陸驚池扛起了蘇家。
原主其實,從頭到尾,倒是真的想要一個哥哥。
蘇望以爲蘇盞會對陸驚池發火,畢竟他這兒子就是一個噴火龍,卻見蘇盞只是看了幾眼,然後說:
“無所謂,隨便你們。”
陸驚池行李不多,對幫他拿行李的司機說:
“謝謝。”
說完伸出手,表示想要自己拿。
司機看了眼蘇望,蘇望笑笑,說:
“讓孩子們來吧。”
們。
蘇盞剛剛溜回到桌邊,繼續喫心愛的小包子,就聽到這句話,果然,下一句就是:
“小盞,過來幫驚池搬東西,他和你一起住二樓。”
蘇望住在三樓,二樓很多房間都是蘇盞的,用途不同,如果說還有什麼空房的話。
那就是蘇盞隔壁那間了。
蘇盞還在腦海中和588大戰,眉眼中多了些許怒氣,倒像個氣鼓鼓的河豚,一戳就漏氣了。
——明明看起來很惱火,卻還是走到陸驚池身邊,搬着紙箱往二樓走。
蘇盞和陸驚池連正面的交流都沒有一句。
蘇望樂呵呵的,對陸驚池說:
“小盞就是這樣,脾氣大了一點,你不要介意。”
陸驚池點頭,輕輕鬆鬆扛起了行李箱,他看着樓梯上艱難抱着紙箱的蘇盞,輕輕勾了勾脣。
他的行李箱看着重,但是裏面都是一些衣服和輕的物品,至於厚重的書——全都在蘇盞抱着的那個紙箱上。
蘇盞走在前面,咬牙切齒,把一切都算在了588身上,588早就在剛剛的大戰中成爲蘇盞的手下敗將,這下只能乖乖接住蘇盞的怒火。
少年從來不幹體力活,箱子很重,略微擋住視線,不過還好,他安然無恙地上完了樓梯,立馬就把箱子丟在了地上。
落地很響。
蘇盞愣了一下,回頭看向蘇望和陸驚雲。
陸驚雲神色無異,蘇望卻有些尷尬,立馬走上來,問:
“你怎麼摔人家的東西,摔壞了怎麼辦?”
陸驚雲很善解人意:
“沒事,只是一些書,不是很重要。”
“書?”
蘇望聞言放下了手裏的東西,似乎明白蘇盞是搬不動才丟地上,咳了一聲,又拉不下臉,於是自己彎下腰,剛想和蘇盞說其實也沒多重,卻差點老腰一閃把自己給撅過去。
陸驚雲鬆開了行李箱,走了過來,把箱子抱了起來。
蘇盞甚至覺得他還可以再抱一個自己。
少年路過時,身上是清冽的冷香,像是午夜的雪松,等待着枝頭的雀鳥。
然後狠狠地抖小雀鳥一身雪。
蘇盞再次把588罵了一遍。
這個世界的小可憐,真是,變態又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