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暄想伸手揉揉少年的頭,但知道現在的蘇盞可能不願意讓他揉,於是微微彎下腰,溫柔地問他:
“我想單獨和阿熾說些話,可以嗎?”
這話雖然是對蘇盞說的,但其實真正的意圖是讓陸驚池聽到。
讓陸驚池不再打擾他們的重逢時刻。
蘇盞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下意識看向陸驚池。
陸驚池也站着,和許暄直直對視,兩人視線相接,似乎有戰火。
蘇盞覺得稍微和許暄說開一點也可以,起碼他們現在都還是高中生,之後變得怎麼樣,都別讓高中生活太複雜,他們都還要面對高考。
高考纔是他們最大的敵人,蘇盞確信。
少年拉了拉陸驚池垂着的手,陸驚池低頭,看着他,似乎心有感應,知道他要說什麼。
他沒有給蘇盞說的機會,輕輕地說了一句:
“阿盞在這坐着,我先出去。”
蘇盞愣愣的,說了句好。
陸驚池微微一笑,笑容也顯得有些溫柔。
和許暄的溫柔不同,許暄的溫柔是山澗流水,無言中滋養着萬物。
陸驚池的溫柔,是窪地裏的一個淺水坑,倒映出破碎的月光,分給路過的小青蛙,讓他得以解渴。
是蘇盞才能感受到的溫柔。
是隻願意給蘇盞一人的溫柔。
陸驚池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擡腿走出了琴房。
房門被關上,隔離了視線。
蘇盞低下頭,也打算站起來,輕柔的語氣響起:“阿熾坐着吧,站久了會腿疼。”
阿熾的身體不好,所以脾氣也大,許暄一直都知道。
蘇盞抿了抿脣,沒說什麼,繼續低着頭,倒是沒再站起來了。
許暄卻走向鋼琴,手在空中頓了一下,輕輕地放在了琴身上,轉身問蘇盞:
“阿熾還喜歡看我彈琴嗎?”
蘇盞看向他。
少年的笑容終於在此刻顯得有些牽強,眼神有些涼薄,卻不是看向蘇盞,而是低頭看着那臺名貴的鋼琴,語氣呢喃:
“如果阿熾都不喜歡我彈鋼琴了的話,我好像找不到繼續彈下去的動力了。”
蘇盞皺了皺眉,覺得有些怪異,感到些許不舒服,想了一下,客觀地說:
“你彈得很好。”
許暄的琴技確實很好,雖然蘇盞看自家小可憐你都是帶着宇宙無敵超級版巨無霸濾鏡的,但是也看得出剛剛那首曲子,陸驚池憑藉的是熟練,而許暄是實打實的技藝高超。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
蘇盞有些走神,覺得自己擅長的領域可能是養鳥,不然588到他手上怎麼變得越來越肥。
聽到少年的誇讚,許暄的臉上浮現真實的笑容,然而在意識到少年正在走神的時候,笑意戛然而止。
此時此刻,哪怕他們待在曾經一起玩耍過的琴房裏,哪怕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少年的心思卻依舊不在他的身上。
許暄不服。
他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回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害怕自己的回來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一些,許暄擡腿走向蘇盞,蹲在身子,像是忠誠的王子,和少年平視,看着他的眼睛,溫柔地說:
“阿熾,相信我,陸驚池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相信我,好嗎?”
“阿熾,任由他接近,最終被傷害的會是你。”
“阿熾,我心疼你。”
一定程度上,按照原來的劇情的話,許暄說的話也沒有錯。
但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蘇盞抿抿脣,許暄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手,蘇盞微微動了動,躲過了。
少年的手僵在空中,氣氛真正變得凝滯。
“對不起。”
“阿池現在對我來說很重要,他是蘇家的人,如果你是要說他的壞話的話。”
“抱歉,我不想聽。”
背後說別人壞話是不對的!
許暄握住蘇盞的肩膀,微微用力,有些剋制不住情緒,幾乎是質問:
“我們十幾年的感情,比不上他的突然闖入嗎?”
“阿熾!”
“你要放棄我嗎?”
蘇盞感覺這樣的許暄看着有點危險,聲音小心翼翼:
“許暄?”
少年動作一頓,咬了咬牙,猛然鬆開手,微微喘氣。
房間重新變得安靜起來。
但似乎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許暄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中多了勢在必得,以及一絲瘋狂。
他好不容易纔回來,絕對不會再把少年丟下了。
同樣,阿熾也不許放棄他。
他會瘋的。
他又軟下了語氣,溫柔地對蘇盞道歉:
“對不起,沒有控制住情緒,嚇到阿熾了嗎?”
蘇盞搖了搖頭,其實他稍微有給自己做心理準備的。
現在的許暄再怎麼說,也就只是個高中生而已吧。
能瘋到哪裏去。
許暄細細地看着蘇盞的臉,像是一筆一筆描摹着心中最美的景物,溫潤而澤,“阿熾,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對不對?”
蘇盞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當朋友也沒什麼,只要許家之後別太過分,兩家還是可以繼續有交集的。
“嗯……是吧。”
許暄笑出聲,又說了句“真好”。
真好,我回來了。
阿熾。
陸驚池一直在門口等着,蘇盞打開房門時,看到的是陸驚池的背影。
少年肩寬腰窄,全都藏在短袖下,蘇盞還沒來得及叫他,少年就已經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然後倏然變冷,看向他的身後。
許暄微微一笑,當着陸驚池的面摸了摸蘇盞的頭,眉眼挑釁,但是語氣溫柔:
“阿熾要回家了嗎?要不要今晚留在我這?”
幾乎是話音剛落,蘇盞就覺得自己被人撈了一把,身子轉了半個圈,人就到了陸驚池懷裏,鼻間全是屬於少年的清冷氣息。
蘇盞淚目。
所以他現在真的弱得像個小雞崽。
拿這兩人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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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韓愈的《師說》,是高考考點(劃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