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池面色冷淡,簡言並不意外。
“蘇先生,感謝您這段時間以來對小池的照顧,但我想,現在我和我的丈夫已經有能力將小池接回來了,所以……”
蘇望有些疑惑,看着這兩個收拾得整整齊齊,甚至很像高知識分子,一點也沒有拮据的感覺的夫妻,問:
“你們之前爲什麼不接驚池回去呢?”
陸驚池依舊沒有什麼反應,看向蘇盞拽着他衣角的那隻手,眼神暗了暗。
蘇盞當然不是怕陸驚池會跟着這對變態的夫妻跑了。
他現在可是心機盞,懂得怎麼讓陸驚池知道自己在乎他。
目的可以說是爲了淨化值,但更多的,是爲了可憐的小變態。
讓他感受到,其實有的。
有人在乎他,有人需要他,有人離不開他。
滿足小變態。
蘇望的問題似乎有些出乎簡言的意料,讓她一時答不上話來。
陸其遠怎麼會讓自己的妻子尷尬,立馬就接上話。
“是這樣的,我和言言都是心理諮詢師,都忙着一個很重要的課題研究,實在沒有精力好好……”
蘇望覺得離譜:“忙得連孩子都不要了?”
蘇望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回頭看了蘇盞一眼。
自己的兒子就在身邊,其實,他之前又好到哪裏去呢?
他之前也覺得自己好忙,忙得實在沒有時間管自己的孩子,請了很多家政阿姨,相信她們可以照顧好蘇盞。
可是,蘇盞要的真的是員工對僱主的服務嗎?
他真的忙到一點時間都沒有嗎?
很多人要的,只不過是態度和細節而已。
當蘇望嘗試了半年每天在家裏和孩子們一起喫早餐和晚餐,每個月爭取有一次週末是待在家裏的。
他發現,雖然有的時候,他和蘇盞之間的氣氛還是不融洽,但最起碼,蘇盞知道他存在。
嘴上喊着不稀罕他,他不在家更自由的叛逆兒子,也只不過還是一個小孩。
而陸驚池呢?
他自小在孤兒院長大,雖然聰明懂事明事理,而是他真的一點也不渴望親情嗎?
如果不渴望親情的話,怎麼會如此容忍蘇盞的小脾氣,還成功把蘇盞帶正?
他相信,除了因爲陸驚池確實人很好,還因爲——
就像他當初抱着給蘇盞找一個玩伴的目的一樣。
陸驚池也需要一個夥伴。
需要一個家。
蘇盞見蘇望看着他,擡了擡自己的下巴,無聲說道:
老爸威武~
雖然也沒說話,但是明天人都有眼睛,蘇盞的嘴型會很誇張,就算第一眼看就是一個明媚的少年,可還是能感受到這個人欠欠的。
蘇盞是從588那裏學的。
論最欠揍和賤兮兮,不就是小鸚鵡嗎?
能把人氣死,也是一種很厲害的能力。
簡言接二連三被蘇家父子打臉,有些難堪,但臉色依舊沉穩,看向陸驚池:
“小池,上次和你說過了,今天會來接你回家。”
蘇盞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在讓自己忍耐住想要嗶嗶叭叭的內心,但他聽到這裏,實在是忍不住了。
“阿姨,您也知道阿池馬上就要高考了,他和您又不親,您現在要接他回去,不恰恰會影響他的心態嗎?”
蘇盞話中的“他和您又不親”,其實和剛剛簡言說的話似乎有衝突的地方。
因爲簡言說“這是我們很久以前的約定了”不就是在暗示,其實他們早就聯繫上了,並且還定下了陸驚池什麼時候跟他們回家的時間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按照蘇望的視角看來,那他真的是徹徹底底的大冤種。
幫別人養了半年孩子,結果人家從來沒把蘇家當成家,早就等着自己的爸爸媽媽來接他。
蘇盞拽着陸驚池的衣角越來越緊了。
他纔不是怕陸驚池會真的跟着走,他只是怕簡言這個看起來冷靜,但其實內裏早就瘋透了的人把陸驚池給傷着了。
蘇望短短一段時間內,由於他們的話,內心不斷受到衝擊,但得益於蘇盞的話,蘇望很清楚地明白:
簡言說的這些話,確實別有居心。
還真是,心理學研究專家啊。
就看和他這隻老狐狸比,誰更狡猾吧。
還有一點,蘇望覺得很微妙。
其實他一直覺得,無論是領養陸驚池的這段時間,還是之後會按照和陸驚池之間的約定,解除領養關係,蘇望從來都不覺得,陸驚池如果沒有報答他們什麼之類的是白眼狼。
恰恰相反,他覺得他把陸驚池領回家,真的是賺大了。
感謝陸驚池還來不及呢。
“哦這樣啊”,蘇望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回頭看向身後的孩子。
他卻突然說:“驚池,你覺得呢?”
他沒有直接按照大人世界的“潛規則”,完全由大人來解決這件事情,而是選擇聽孩子們的話。
想知道他們的想法。
雖然有的時候,蘇盞的想法能讓他氣死,還不如不想。
陸驚池微微愣住,似乎沒有想到蘇望會突然詢問他的意見,
見陸驚池呆呆的,蘇盞比他還着急,晃了晃他的手,小聲地催:
“你快說話呀。”
少年的聲音喚回了陸驚池的思緒,他直直地看向簡言,這個他曾經祈求過愛與關心,也討厭過,痛恨過,煩悶過,到最後想漠視的血緣上的母親,冷靜地吐出兩個字。
“撒謊。”
不愧是研究心理學的人,撒起謊來,避開了那些會被人發現的微表情和動作,說話的語氣讓人覺得很真實。
可陸驚池是這件事情的真正參與者。
他怎麼會不知道,簡言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呢?
簡言從來沒有說過要接他回家的這句話。
她只不過是一次又一次,要求陸驚池去諮詢室接受他們的“問答”。
審訊犯人的態度也不過如此。
有些時候,犯人不老實,會給出一些懲罰,比如電擊。
簡言不會電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