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大蛇困在地上的小狐狸不見了，大蛇也沒有了身影。
地上空空如也。
牀上的被褥倒是鼓起了一團，依稀分辨出身影。
卻是個少年。
蘇盞迷迷糊糊中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身上蓋着被子，於是就從牀上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把披散着的頭髮撩開。
頭髮……
蘇盞呆坐在牀上，愣住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咦？
這是人的手誒？
他的爪子呢？
蘇盞低頭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捏了捏掌心，確定這是真實的觸感。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臉。
還挺響。
不是夢。
蘇盞立馬就要從牀上起來，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卻發現自己身上沒有一點衣服。
也對，他從狐狸變成人，還沒有準備好衣服。
明明被楚停雲救下的時候連妖丹都沒有，就算有妖丹也要靠修煉才能變成人身，怎麼現在突然就變成人了。
蘇盞閉目，感覺到自己的丹田暖洋洋的。
但總感覺哪裏有一絲異樣。
蘇盞仔細感受着，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丹田裏遊走着。
但他現在不得要領，不知該如何看清楚自己的丹田，也不知如何使用妖力。
蘇盞清了清嗓子，在牀上探出頭，雖然不確定楚停雲現在在哪裏，但是喊兩句試試吧。
但剛張開嘴巴，聲音還沒說出來，蘇盞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楚停雲似乎不喜歡妖獸，還當着他的面把妖獸給殺了，讓他吃了妖丹。
雖然那些妖獸確實都是做了壞事的，但是蘇盞不確定，自己現在已經可以化成人身，楚停雲要是知道了，會不會直接就把他給渡了。
蘇盞想象了一下楚停雲面無表情地對着自己唸經的畫面，感覺很是頭疼。
不行。
現在楚停雲的淨化值還是負數，而且這個世界他們的身份特殊，一定程度上是對立面，蘇盞不敢輕舉妄動。
他好像落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588突然打斷蘇盞：“宿主，現在任務對象的淨化值又退回到-40了哦。”
裹着被子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588幸災樂禍，打小報告很開心，“是在宿主睡着的時候。”
蘇盞氣急敗壞。
他當然生氣，他昨晚累得半死，懷疑自己都要死在大蛇的那兩個東西上了，做的時候尚且還可以用淨化值安慰自己，做完之後才告訴他淨化值又掉回去了？
不可饒恕！
蘇盞一生氣，狐狸耳朵就從頭頂冒了出來。
是一對茶色的耳朵，和他茶橘色的髮色相互映襯，乍一看還以爲是什麼玩具，和頭髮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讓人心動，想伸手去摸。
但這對狐狸耳朵現在一抖一抖的，足以見得耳朵的主人被氣狠了。
蘇盞很生氣，因爲他想起來了，昨晚楚停雲分明就變成了大蛇！
那種東西的觸感是那麼的真實，蘇盞並不覺得自己那是幻境或者法術，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堅信楚停雲一定就是一條蛇。
不對，他自己都是一條蛇，爲什麼感覺他有些討厭妖獸？
但小狐狸確實很記仇。
他在被子裏待了一會兒後，打算不等楚停雲回來了。
哼哼，他要先溜走！
蘇盞裹着被子從牀上起來，纔剛光着腳站在地上，就雙腿一軟，摔了一下。
還好裹着被子，並沒有摔到什麼。
但房間不隔音，少年掉在地上還是發出了一聲聲響，被門外的人聽到了。
楚停雲沉默着，就站在門前，盯着這扇門。
他當然知道自己昨晚失控了，變回了自己的真身。
他已經很久沒有以真身的出現過了，因爲每一次變成真身，都給他帶來不好的體驗。
讓他無比厭惡。
厭惡這個世界。
厭惡妖獸。
厭惡自己。
當意識清醒的那一刻，他甚至還保持着蛇身的形態，看到躺在自己身邊的小狐狸，以及他們身上的痕跡，什麼都明白了。
明白了自己做了怎樣的事情。
他竟然被慾望控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這讓他更加厭惡自己。
讓他更加厭煩的是，在看到躺在自己身邊的小狐狸時，他自己的心中騰昇出來的淡淡的情緒，使他有些慌亂地逃離了房間。
就在門外等待着。
不是沒有想過甩手離去，就把小狐狸留在這裏，反正房間裏還留了錢財。
可是……
楚停雲發現，自己做不出來。
於是就算他無比厭棄自己，卻還是堅持在門口等待着。
心中始終有一種道不清的情緒。
他想，小狐狸這麼笨，就算給他留了錢財法器，恐怕也會被人坑蒙拐騙，會被其他妖獸欺負。
明明是一隻妖獸，卻什麼都不會，只會張口等着喫的。
只會一下又一下地用頭蹭着人撒嬌。
只會在做那種事情的時候，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叫聲。
勾人心魂。
察覺到自己竟然想到了那種事情，楚停雲的面色有些僵硬。
他閉了閉眼，眉目清冷，在春日站了幾乎一個清晨，露水似乎染在了他的眉頭上，卻並未讓他的表情有絲毫的變化。
但卻在聽到屋內發出的聲響後，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
他知道，小狐狸醒了。
楚停雲的眼神裏閃過幾分糾結。
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蘇盞。
在遇到這隻小狐狸面前，任何麻煩對於他來說都不算是麻煩，只要他足夠理智和絕情，就可以輕易解決。
他把小狐狸稱作“麻煩”，卻好像並不是簡單的“麻煩”。
這隻小狐狸隨便磕碰了一下就會受傷，走累了要人抱着，喫東西也很挑剔，喫飽了還要人揉肚皮……
在此之前，沒有妖獸敢要去他做這樣的事情。
他的兩重身份，都讓普通的妖獸不敢靠近他。
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楚停雲收回思緒，來不及避開。
或者說，潛意識裏沒有想過避開。
他的內心在告訴他，要承擔責任。
或許，並不僅僅是責任。
更多的，好像是因爲別的什麼。
道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