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楚停雲內心的勇敢面，也是自私的一面。
如果蘇盞不喜歡他，那就給楚停雲潑髒水，就當今日之事是他做的。
但……
褚明河想，他不會這樣做。
楚停雲嫉妒他可以靠近蘇盞，他又何曾不是在嫉妒楚停雲，和少年有着真正的過往，雖然蘇盞不記得了，可還是讓他嫉妒，因爲他從始至終都沒有一個可以和蘇盞相匹配的身份，所以纔會想自己爭取。
試一試。
如果……
如果實現了呢？
褚明河的心中像是被藤蔓束縛住的種子，只等待着天降甘霖，就可以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
他的尾巴早就換了位置，纏在蘇盞的腰上，留給蘇盞呼吸的空間，不讓他逃跑。
只要一想到池子的另一邊還有一羣妖在找那顆葡萄，會有一隻妖成爲少年的妖后，褚明河的心裏就嫉妒得發狂。
他原先也確實做到了另一個自己要求的那樣，只默默地守護在少年身旁，就算心裏落寞，也努力忽略掉心中的酸澀。
可蛇尾巴在少年的腰上微微摩挲時卻突然間感受到一個圓潤的東西。
黑色的蛇尾微微頓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探進去，勾住了一個圓乎乎的東西。
並不平整，上面還有一個牙印。
蘇盞說的“做了印記”就是咬了葡萄一口……
褚明河的動作頓了一瞬，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心中猛然滋生出淡淡的歡喜。
蘇盞……並沒有想過真的讓那些妖中的任何一個做他的妖后，所以纔會把葡萄藏在自己身上，根本沒有扔出去。
池水盪漾，另一邊的池子熱鬧無比，都在找那顆葡萄。
而這顆葡萄，就在自己手上。
蘇盞，也在自己的身邊，觸手可得。
褚明河捏了捏手裏的葡萄，觸摸上那個牙印，似乎可以想象出，這顆葡萄，是如何在少年的口中停留，和他的脣齒相觸。
如此讓人心動。
“我是誰？”
褚明河語氣喃喃，蘇盞的狐狸耳朵動了動，想表情認真一些，但是忍不住——
因爲在水中，褚明河說話的時候，嘴巴里就不由得冒出了泡泡，配合上他清冷的面容，便有着強烈的反差感。
少年的眸光中帶着笑意，喊他的名字：
“褚明河。”
褚明河的指尖輕顫，胸膛中的情緒來得突然，像是初夏的梅子，酸澀無比，但卻又隱隱透出些許甜味。
因爲等待了太久，這點甜味就被無限放大，於是所有酸澀都可以忽略不計。
只想珍惜能夠擁有的這一抹甜。
褚明河的嘴巴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結果蘇盞叫了他的名字後卻說：
“你說話好像一條魚呀。”
會吐泡泡。
“……”
說着他像一條魚的蘇盞自己說話的時候也在吐泡泡。
少年的眼中滿是狡黠，剛剛的氣憤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不生氣？”
如果不是自己的話，蘇盞現在還悠閒地躺在涼榻上，看着一衆妖在水中找着那一顆並沒有丟出去的葡萄。
很不誠實。
但，如此讓他心動。
褚明河沒有楚停雲虛僞，不被規矩所困，他爲蘇盞而生，是楚停雲心甘情願分出來的意識，不管蘇盞做什麼，他永遠都默默守護着。
“我不生氣，我要上去選妖后。”
“葡萄還給我。”
褚明河眯了眯眼睛，手中的葡萄在指腹中微微滾動着。
少年是在故意報復他。
這句話確實讓他的心裏滋生出了妒意。
蛇善妒。
但褚明河知道任何爲自己謀取。
半人半蛇的清冷男子在水中垂眸，握着蘇盞的腰的手微微摸索了一下，表情有些落寞，另一隻手把那顆葡萄遞到了蘇盞的面前。
“我以爲，我得到了這顆葡萄，我就是妖后了。”
他的語氣有些可憐，“原來，是我沒有資格，早就被大王踢出局了。”
說話間，蛇妖的尾巴在水中微微一動，輕輕觸摸上蘇盞的腳踝，似乎在有意無意地試探。
不如說是……
勾引。
蘇盞眨了眨眼。
到底誰是狐狸精！
不管了，先搞定一個是一個。
褚明河會如此表明心意，蘇盞並不意外，因爲褚明河的淨化值已經有50了，相當於滿了。
小狐狸踢了作亂的蛇尾巴一腳，飛快地說：
“葡萄歸你就歸你，我要先上去，不然他們說我黑幕。”
小狐狸還懂，要和得到葡萄的褚明河錯開游上去。
但上去之前，小狐狸看起來事不關己地指出了褚明河要面臨的問題：
“你想做我的妖后，難道你以後也遮着臉嗎？”
“還是說，你要易容，用別的面容？”
“你和楚停雲是一樣的臉，我是叫你楚停雲，還是褚明河？”
褚明河並不想從蘇盞的口中聽到楚停雲這個名字，他自私得不想讓另一個自己分走蘇盞的注意力。
可此刻，聽到蘇盞的話，褚明河明白了。
“你記起來了。”
水波盪漾中，小狐狸的舒服地劃拉了一下水，說：
“你們的妖丹在我身上，我要是有了妖后，和他做什麼事情，你們是不是可以感應到？”
褚明河沉默，眼中墨色沉沉。
像是翻涌着的烏雲。
而小狐狸很沒良心地跑到水面上去了。
蘇盞溼噠噠地回到了涼榻上，還來不及使妖術，原本溼透了的衣服就已經幹了。
褚明河冷着臉，站在蘇盞的身邊，手中的葡萄被他捏着，似乎是在蹂躪少年的臉，又或者是別的地方。
他躬下身，輕嘆，“大王，您真是……”
讓他無可奈何，又心甘情願。
一衆妖都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這個突然出現在蘇盞身邊的男妖是誰。
而一些元老在看到褚明河竟然露出面容時，很是訝異。
褚明河拿起被蘇盞順走的面具，卻並不是要戴到臉上……
如果他真的決定不露面的話，他大可以把面具搶回來，而不是任憑蘇盞“逼”自己。
他看似是意識中最勇敢的一面，不會逃避，可卻也在逃避着。
楚停雲和他的約定並不是藉口。
真正的原因，是他和楚停雲一樣，千瘡百孔的內心。
就算一分爲二，過往記憶中的痛苦並不能減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