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的水聲響起，杯中的茶葉沉沉浮浮，水汽氤氳了人的眉眼，彷彿把這個世界一分爲二。
一半是自我的感知，只感受得到手中的熱度。
一半是來自世界，世界的喧囂與嘈雜。
“保衛處現在已經在查監控了，要是查到了，那個人會受到嚴厲的懲罰，這一點你們可以放心。”
蘇盞這次沒一口悶了，指尖和杯身相觸，圓潤的指尖生出一抹微紅。
聞川盯着他的手看。
“老師，要是監控查不到呢？”
教導主任嘆了一口氣，“馬上就知道了，如果查不到……”
他話鋒一轉，看向兩個看起來還很鎮定的少年，皺着眉說：
“不管能不能查到，其實和你們沒有多大的關係。”
“我叫你們來，是想問問你們，你們之間到底怎麼回事？”
“好端端的，那些照片是真的，那句話呢？”
學校不允許早戀，更何況還是同性之間。
蘇盞和聞川都無比明白這一點。
易真大費周章，把動靜弄這麼大，無非就是想讓他們沒辦法在學校正常學習罷了。
聞川的喉結動了動，眼中光亮晦暗。
“老師，蘇盞是無辜的，全部責任在我。”
蘇盞眨了眨眼睛，掌心動了動，似乎是被熱茶燙到了。
小可憐還是很勇敢的嘛。
蘇盞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看向教導主任，認真地說：
“老師，我認爲我和聞川都是受害者，如果您叫我們過來是想讓我們認錯或者受罰的話，我認爲是不恰當的。”
少年的話語擲地有聲，隔着窗透進來的晨光照耀在他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如朝陽一般充滿生機。
“我們當然知道學校不允許早戀，我和聞川又沒有早戀，我們從小就一起上下學，我們的爸媽都沒說什麼。”
他們確實沒有早戀。
還約定好了彼此都不能早戀。
聞川看向蘇盞，眼神一閃。
是他在單方向早戀。
蘇盞繼續說：“我們只是正常的交集，又沒有做什麼違反校規校紀的事情。”
教導主任眼睛一眯，“那剛剛聞川爲什麼說責任在他？”
蘇盞看了一眼聞川，眼神裏似乎帶着一絲不認同。
聞川看懂了他的眼神，分明在說：
你怎麼這麼老實，還沒打就招？跟哥哥學着點！
聞川微微沉默，頭低下了一些。
蘇盞眼睛眨也不眨地說：“那可能是聞川同學單方面暗戀我。”
！
教導主任一哽，哪有這樣說話的，怎麼好意思這樣說的？
而聞川則是渾身一僵。
蘇盞他……已經知道了嗎？
是什麼時候？
蘇盞又繼續說：“但我當然不會接受啦。”
聞川的睫毛顫了顫，指尖泛白。
“因爲現在不能早戀，聞川同學要追我也得等到人生的下一階段啦。”
！
教導主任心梗了，這都已經當着他的面規劃未來了！
懸着的心突然一動，又落回了地面，軟乎乎的，像是掉在了棉花糖上。
蘇盞看了他一眼，和老師打報告，“老師你看他，就是喜歡我，不過您放心，我一定會先做好社會主義的接班人，等功成名就再考慮花前月下的。”
教導主任：“……”
他或許需要和教過蘇盞的政治和語文的老師好好談談教學。
“這是重點嗎？你們的思想就有問題！你們都是男的！怎麼可以在一起！”
隨着最後一個字落地，氣氛陡然變得凝滯，蘇盞撇了撇嘴。
“他沒錯。”
清冷的少年聲突然響起，聞川看向教導主任，堅定地說：“他說的都沒有錯。”
整顆心酸澀中又帶着濃濃的甜意，在這一刻，驚豔了他整個少年時期的人讓他再次產生了動力。
要一起奔向更加璀璨的未來。
不管前路的荊棘，哪怕沿途沒有花朵的芳香。
只要終點，站着屬於他的少年。
便足矣。
這個世界目前對同性戀無比牴觸，蘇盞當然不會異想天開，覺得自己三言兩語就可以改變別人的看法。
最後兩個人離開了辦公室，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被班主任領着。
張老師又把他們帶回了他的辦公室。
蘇盞屁股都麻了。
不會要坐一上午吧？
聞川看了他一眼，抿了抿脣。
他們的表情和動作張老師都盡收眼底，他看着讓自己驕傲無比的學生，有一些頭疼。
他當然瞭解聞川的性子，一旦認定了就絕不回頭和放棄。
教導主任把一部分內容都告訴他了，讓他再勸勸這兩個學生。
如果勸得動的話，張老師就不會這麼頭疼了。
張老師看向蘇盞，語氣還算平和，“不用坐這麼直，想靠就靠着吧。”
蘇盞立馬鹹魚靠。
張老師沒忍住，無聲笑了笑。
他當然也注意到，原本面無表情的聞川嘴角也勾起一抹微笑。
憑心而論，這兩個學生他都很喜歡。
聞川聰明，天資過人，是上好的苗子。
蘇盞喜歡玩，但相處起來讓人不自覺被吸引。
兩個人相處，很互補。
但沒讓他們處對象啊！
“這件事情的影響很惡劣，不管你們說什麼，也不管我們出什麼公告，一些對你們的傷害一旦造成，其他人看你們的眼神和說的話就是不一樣的……”
張老師嘆了一口氣，“你們都是好孩子，老師們都很喜歡你們，但是我的建議是，你們不要在一個班了。”
“滴滴滴！報告宿主！觸發關鍵劇情！滴滴滴！”
不等蘇盞反應，門外就傳來敲門聲，緊接着，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蘇盞看到那個人的第一眼就覺得眼熟，心中有了一個猜想。
來人大概四十多歲，帶着上位者的威嚴，顯然對這個破老小的地方很看不上，和幾個人對視了一眼，最終停在了聞川的臉上。
過往的歲月裏，聞川無數次想見這個人，努力向這人靠近，想辦法讓他注意到自己。
但在這一刻，卻產生濃濃的危機感。
害怕他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