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謝錦明還沒醒過來,吳氏坐在牀邊,心疼壞了。

    “娘,讓錦明好好休息吧,您要是不放心的話,就再去鎮上請個大夫。”薛蕙說。

    雖然家裏現在不算富裕,但看病吃藥的錢還是有的。

    吳氏點點頭,正要出去,薛蕙卻拉住她的胳膊,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吳氏聽了氣得怒火中燒,“你說的是真的?我這就去問她。”

    “娘,她不會承認的,否則剛開始就不會那麼說了。”

    “那咋辦?”

    “這不簡單?”薛蕙笑了笑,從房間裏走出去,笑着說,“三嬸,錦明醒了,你幫我燒火吧,我給他做點湯補補身子。”

    王氏心頭一跳,笑着應道,“好。錦明醒了,有沒有說啥?”

    薛蕙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了,說是三嬸告訴他毛文靜被賣了,才氣暈過去。”

    這是薛蕙猜測的。

    王氏臉色一變,正急着否認,薛蕙又說,“不過他說了不怪三嬸,還謝謝三嬸讓他早知道,說不定還有挽救的機會,是他身體不好纔會暈過去,要是過了時候,就再難找了。”

    王氏鬆了一口氣,訕笑,“錦明不怪我就好,我也是這樣想的,一時沒考慮到錦明的身體受不受得住……”

    話音未落,吳氏就從屋裏衝出來,啪啪兩巴掌甩到王氏臉上,罵道:“王如燕,你個喪良心的狗東西,你娘咋生出你這個賤得嘴裏長痔瘡的玩意兒!”

    王氏被吳氏這兩巴掌打的大腦發懵,耳朵邊嗡嗡響,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薛蕙剛纔是在詐她。

    “我告訴你,錦明要是有啥事,我跟你沒完!”吳氏破口大罵,說完,趕緊去鎮上請大夫了。

    王氏捂着臉一聲不吭地回了房,眼底閃過一絲狠毒之意。

    鎮上的大夫和赤腳大夫說的差不多,給開了一張安神的方子。

    等謝秉恩下地回來,吳氏就把這事還有王氏往肉凍裏放東西的事告訴了他。

    謝秉恩嘆了口氣,說,“我看,咱是時候把院子分開了。”

    現在他家越過越好,三弟妹看到難免不平。

    以前不分是沒錢,現在家裏有了營生,還是一家人自己過比較好。

    吳氏也是這麼想的,“正好這院子夠大,咱就從堂屋的西角開始往南砌一面牆,把小雞崽挪到後院,在後面自己起個廚房。”

    後院是謝秉恩做木匠活的地方,分家的時候就定下來是二房的,只是銀錢就少分了一些。

    “行,我明天就去找人。”

    村裏的漢子大多都會個泥瓦活,這幾天麥子大多都種的差不多了,再往後入冬,地裏的活就比較少了。

    不過村裏請人幫忙有個習俗,就是留人喫中午飯,還要喫好的席面。

    席面不難辦,但吳氏還要去鎮上賣包子,時間上衝突。

    但就讓薛蕙和謝錦婷倆小孩兒去鎮上,吳氏怎麼說都不放心。

    薛蕙想想說,“娘,這樣吧,你在村裏找個嬸子,咱請她來幫忙包包子,一天給十個銅板的工錢,這不就得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

    “不過,找的這人得有要求,事多的不要,偷奸耍滑的不要,大嘴巴的不要,娘你看着在村裏找找,要是人好的咱們可以一直僱着。”

    薛蕙想着等包子生意穩定下來,自己就去搗鼓別的生意,不可能一直呆在包子攤,趁這個時機找人慢慢接觸熟練一下,正好。

    “行。”

    ……

    晚飯做好,薛蕙回屋看了一眼,見謝錦明不知道何時已經醒了,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動不動的,

    “你醒了。”

    謝錦明躺在牀上沒反應。

    薛蕙嘆了口氣。

    她跟謝錦明實在生疏,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便出去跟吳氏說,“娘,錦明醒了,我看着傷心的很,你要不去安慰他一下?”

    吳氏拍拍薛蕙的手,“蕙娘,委屈你了。”

    看着自己丈夫爲別的女人傷神,蕙娘心裏說不定多難受呢,也難怪會躲出來,卻又放心不下錦明,讓她去安慰。

    薛蕙不知道吳氏的想法,“娘,我不委屈。”

    她真沒啥委屈的,在她心裏根本就不把謝錦明當丈夫。

    吳氏看着她故作堅強,不想示弱的樣子,心裏更加心酸。

    她把飯順道給謝錦明端過去,看着謝錦明憔悴頹然的樣子,嘆了口氣,“錦明,起來喫飯吧。”

    謝錦明終於有了反應,眼珠子微微一動,視線落到吳氏身上,臉色灰敗傾頹,聲音嘶啞痛苦,“娘……”

    “錦明,要怪就只能怪老天爺,讓文靜出生在那樣的人家,事情走到這一步,只能說你們有緣無分。你可千萬得振作起來啊,爹孃都很擔心你,你要是出了什麼事,爹孃該怎麼辦。”

    謝錦明疲憊地閉了閉眼,喉嚨一陣酸澀涌上來,心想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難受的喘不過氣。

    他真的好恨啊。

    恨自己是這樣一副身體。

    幹不了任何活計不說,每年還要花費一大筆藥費。

    若不是他,錦朝就不會耽擱學業,說不定已經下場考中童生秀才了。

    若不是他,家裏早就能蓋上青磚瓦房,哪裏還用和老爺子老太太,三房擠在這個小院子裏?

    他不止拖累了家裏,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如果他身體好一些,把文靜娶回家,她也不用遭遇這些了。

    小時候,他身體不好,沒有人願意和他玩,別的小孩子在歡樂的嬉戲,而他只能坐在原地看着他們玩樂。

    只有文靜,只有她會坐在他身邊坐下來,“錦明哥,我陪着你呀。”

    她不夠聰明,也不夠膽大,但她是他人生中的一抹色彩,溫暖了他整個童年。

    謝錦明鑽了牛角尖,只覺得毛文靜的一切不幸都是自己造成的,心裏一陣撕心裂肺地疼痛。

    他不敢想,不敢想她會被賣到什麼地方,以後會經歷什麼,稍稍一想便會疼的無法呼吸。

    若是他早點去死,說不定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娘,我會振作起來的,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屋內有些昏暗,吳氏沒看清他的面色,還以爲他是真想通了,臉上欣慰地笑起來,“那娘先出去了,你記得喫飯。”

    “嗯。”

    吳氏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聽到身後傳來謝錦明嘶啞的聲音,“娘,謝謝你,是兒子不孝,讓爹孃擔心了。”

    “跟娘說什麼謝,只要你能好好的,娘就放心了。”吳氏說完,出了房間。

    初時還不覺得有什麼,後來越想越覺得謝錦明後面那句話怪怪的,但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娘,你怎麼了?”薛蕙過來問,“錦明他還好吧?”

    “他有點怪怪的,說什麼謝謝我……”

    薛蕙心中一凌,暗道不好,猛地上前把門推開。

    只見謝錦明手上不知從哪兒拿了一把剪刀,正要往自己脖子上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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