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儀賢求之不得,早就想提這事,但又怕太麻煩薛蕙。
現在見薛蕙自己提起,他欣然點頭,“只是供貨那邊,需要你去聯繫,你要是不覺得麻煩,儘管下手,我把糧鋪交給你,肯定是信任你的。”
“好,那我明兒就去找貨源。”
經過衆人的宣傳,加之鄭儀賢讓人往各里坊各鎮子傳了消息,糧鋪一夜之間人盡皆知。
考試第五日,薛蕙跟吳氏天不亮就送謝錦朝到縣衙門口,放眼一瞧,縣衙門口的人少了不少,凡是糧鋪前,還沒開門就排了老長老長的隊,將整條街都賭了。
薛蕙一個人過去也忙不過來,在縣衙門口等了會兒,等堂晏名懷等人都來了,纔去糧鋪幫忙。
得到消息的,不止是宜春的百姓們,還有各路商人,自然少不了徐家,張家。
張老爺昨晚上便聽說了此事,急的一晚上沒睡着覺,第二天便急哄哄地跑去了徐家。
他一向唯徐員外馬首是瞻。
徐員外做了這麼久的糧食生意,自然是有些道行,他猜出這場大雪之後糧價必然會上漲,便收購了許多糧食,暗中提點了張老爺一番。
張老爺跟着徐員外走,想着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便將手底下所有的流動資金都買成了糧食。
雪後幾日,果然糧價蹭蹭往上漲,張老爺賺了不少錢。
雪災倒是容易渡過去,但地裏的莊稼死了就死了,沒辦法補救,且不說沒有在大冷天播種的作物,即便有也不能種,若是到五六月份沒有成熟,耽擱了下一季水稻的種植,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糧食的價格在接下來幾個月內都會居高不下,一直到九月份水稻成熟,纔會降下來。
張老爺已經做好了大賺一筆的準備。
眼下突然冒出來一個低價糧鋪,聽說大米的質量還不錯,張老爺能不慌麼?
“你急什麼?”徐員外從容不迫地坐在太師椅上,慢騰騰地喝了杯茶。
“哎呦,我能不急嗎?”張老爺圓胖的臉上多了幾分焦急之色,“徐爺,您說該怎麼辦?難道就放任這個糧鋪繼續下去?”
“不然呢?”徐員外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
“可……”
“你知道糧鋪的老闆是誰嗎?”
“好像是那個叫薛蕙的丫頭。”
“是她,她前幾日來勸我,讓我降糧價,以解姓鄭的心頭之憂,我沒有答應。誰知她轉頭不知道在哪裏弄到了糧食,立馬就辦了糧鋪。”
“她好像也來找過我,不過我沒有見她。”
“這糧鋪的背後,多半有姓鄭的之手,你要是敢耍什麼花招,不正好給了他收拾你的理由?”徐員外抿了口茶。
現在姓鄭的肯定在盯着他們的錯處,若是被拿捏住,一個罪名按上來,少不得搭進去一半的家業。
“可是,就這麼放任的話,咱們手裏的糧食……”
“放心,你就不能冷靜思考思考?”徐員外鎮定地看着張老爺。
“薛蕙跟鄭儀賢玩這招,目的就是讓我們手忙腳亂,慌不擇路,焦急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被他們抓住,好以此來跟我們談判要糧。所以,我們更應該冷靜,不能上了他們的當。”
張老爺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原來如此,是我亂了。不愧是徐爺。”
徐員外笑了笑,“你放心吧,只要我們不上鉤,他們手裏的糧支撐不了多久。待過了這段時間,還愁沒有錢賺?”
張老爺哈哈一笑,“怕是到時候姓鄭的也得來求徐爺您了。”
徐員外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薛蕙跟鄭儀賢不過兩個跳樑小醜而已,就先由他們蹦躂兩天。
糧鋪裏非常忙。
薛蕙在裏面幫了會兒忙便要離開——她還得去“聯繫”白麪雜麪的供貨商。
出門之時,薛蕙迎面撞上一個中年男子。
她擡頭看了男子一眼,道,“麻煩到後面去排隊,否則不賣大米。”
中年男子卻道,“不好意思,我找你們老闆,你能帶我去見你們老闆嗎?”
薛蕙打量男子兩眼。
這男子穿着一身直裰,像是讀書人,眉眼方正溫慈,下頜蓄着鬍子,渾身透着儒雅之氣。
“你找老闆做什麼?”薛蕙問。
“我要買糧……”
“買糧去排隊。”
“……我需要很多糧食。”
薛蕙看了看他的衣着,道,“這一批大米是用來賑災與平衡糧價的,家家戶戶有限額,不允許多買。你買走一批,他買走一批,百姓們還買什麼?”
“說的好!”門口排隊的一男子聽聞,當即鼓起掌來。
中年男子面露慚愧之色,“事出有因,不得已而爲之,煩請通融一下,讓我見見你們老闆,若是他不同意,我自然會離開。”
薛蕙觀他神情態度,應當是遇見了難事,便道,“你跟我進來吧。”
到了裏面的一房間,薛蕙指了指左邊的太師椅,隨後在對面坐下來,道,“有什麼事,你就說吧?要多少糧食,爲什麼?”
中年男子一愣,往房間私下看了看,沒見有其他人,在看薛蕙眉眼冷靜銳利,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小女娃就是這家糧鋪的老闆。
“失敬。”中年男子一揖,纔在薛蕙對面坐下來,“在下姓文,名在山,乃濟源書院院長,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薛蕙眼底閃過一絲驚詫。
觀這男子氣質,她猜出他不是一般人,卻沒想到竟然是濟源書院的文院長。
說到文院長,薛蕙便想起來,自己還曾利用過文院長的名頭營救謝錦朝,心裏不免多了絲心虛。
她清了清嗓子,“我叫薛蕙。”
“原來是薛姑娘。”文在山驚訝道,“在下早就聽說過薛姑娘的名諱,今日才得一見,久仰。”
“文院長客氣了,我不過是區區一介商人而已,不像文院長,教書育人,百年長青。院長今日來,應當是爲了書院的糧食而來吧?”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