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沒有表現出異樣,他只是說着:“我再賠你一個。”
明曉脣角微動,心中萬般苦澀。
世間僅此一個,他拿什麼賠啊。
可宋眠什麼都不知道,再者這本就是自己贈送出去的東西,張口要回來已經很慚愧,怎麼還會去責備他呢?
明曉擠出笑來:“沒,沒事的。”
“我請你喝杯奶茶。”
“不用了,不用了。”
明曉怕自己的壞情緒影響宋眠,講完便扭頭就走,連再見都忘了說。她打了個趔趄,宋眠伸手沒扶住,那聲“小心”也從喉間嚥了下去。
原以爲事情本該就此結束,可轉頭明曉喝得酩酊大醉前來找宋眠麻煩。
明曉是在校外喝的酒,暈暈乎乎回了宿舍之後雲南南發現她神色不對便出去買解酒藥,豈料再回去的時候,人不見了。
她就蹲守在男生宿舍樓下,旁邊有一棵巨大的夾竹桃樹,開滿了玫紅色的花朵。
這是明曉第一次喝酒,酒精上頭根本無法壓抑心中的情緒。
明曉等來宋眠的時候,嚯的就衝了出去,將那句腹稿無數次的話問出口:“宋眠,你對我有沒有……”她紅腫着雙眼,很是嚇人。
宋眠嗅到酒味當即打斷她,神情凝重:“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明曉推開他伸來的手,話被打斷,她突然就不敢再繼續了,而是問着,“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路旁有少許往來的同學,宋眠將她往樹下帶了帶,讓茂密的枝條擋住視線。
昏暗的路燈下,兩個少年的影子隱晦斑駁。
宋眠與明曉站得很近,他微顫的指尖始終沒有擡起來。
“對不起。”
這三個字徹底讓明曉爆發,她突然大哭去推宋眠,啞着聲說道:“我要聽的不是這個,宋眠你到底懂不懂啊……”她哽咽着開始語無倫次,“那次發牌子,我才知道是你,我弄錯了……我爸爸……這是我的珠子……”
宋眠眼底閃着星光,已經隱忍到極致了。
明曉捂住流淚的雙眸。
周遭異樣的寧靜。
許久,明曉恢復情緒,只是她再也不看宋眠。
“你真是太過分了。”
她低着頭喃喃自語,仿若一根細針扎進宋眠的心。
“我什麼都沒有了,我恨你們。”
即便是明曉酒後失言,可宋眠還是感受到了她的無望與悲痛。他本可以在這個時候開口解釋,但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僅無法挽回,極有可能還會加重明曉的心理負擔。
他要做的,從來都是讓明曉快樂,而不是痛苦。
那麼多餘的解釋,此刻是無力的。
明曉不再抱有任何期望,她不看眼前的人,更不想記住他的樣子。
因爲今後,他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那句喜歡她說不出口,他也不會想聽。
明曉微不足道的眼淚砸在草地中,就像這場兵荒馬亂的暗戀無疾而終。
她走了。
他也真的沒有任何話說。
宋眠看到明曉發的最後一次朋友圈,寫着“無所謂”三個字,而後沒多久就把他拉黑了。他本有一個道歉禮物,是學校梧桐道上最先落下的兩片紅葉。
但他還沒有來得及送出手,明曉就已經消失。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包括最好的兩個朋友廣西西和雲南南。
無數個冗長的黑夜,宋眠看着兩片葉子都難以入睡。
她應該是怨自己的。
但宋眠從不後悔自己沒把真情實意告訴明曉,世事多是無情,有些負擔一個人承受就夠了。他好不容易熬了過來,可誰能想到,多年後在四千公里外的小山村,會再遇見明曉。
看到她身份證的那一瞬間,彷彿舊事就在昨日,他的心動從未停止,更沒有消失。
那顆破碎的夜光珠是他們之間無法消弭的尖刺。
宋眠極度渴望能有一次與她解心的機會,也許是命運的捉弄,上天在雪山崖底給了他這樣的時機。
他和盜獵者摔下山,遇見了發光的雪山百合。
宋眠的眉眼被白雪覆蓋,他的手心依然緊緊握住那片小小的花瓣。
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哪怕身死,也決不能放棄。
而明曉在生死之際,滿心都是宋眠。
她覺得過往種種都如微不足道的塵埃,明明可以好好說話,明明可以大膽地愛他,卻非要非要揪住一顆珠子不放。直到親眼看着宋眠墜崖,她方纔悔不當初。
明曉俯身在崖邊,被及時趕到的森林公安拉住了手。
她從來沒有這般害怕過,情緒已然崩潰。
明曉不停地嘶喊着:“求你們,救宋眠……宋眠在下面,他在下面啊……我不能沒有他,求你們救救他……”
無論時光多麼殘忍,他們都甘願爲對方保留最美好的記憶。
那一片天地,只有燦爛之光,還有最真誠的愛。
明曉看到宋眠的時候,幾乎是癱倒在他的身側。
宋眠落在雪松上才跌到了崖底,因爲相關部門提前抓到了李海兵,所以進山搜查的人員齊全,其中就有一名醫護人員。
刺眼的大燈挑亮深山,明曉麻木地跟着醫生給昏迷的宋眠做急救。
她的眼淚無聲咂落,滴在地上,滴在宋眠冰冷的肌膚上。
這一片寧靜的山村桃源,今夜被徹底打破。
喬麗藩和沈城回到清水村並未見到明曉。
明曉跟着醫護人員去了鎮上。
沈城和林業局彙報的時候有些急色,喬麗藩見狀接過話頭,說他們送傷重狍子體檢的時候發現動物身上的傷口是槍傷,趕回來的路上多次沒有信號,也沒有來得及聯繫明曉。
他們沒有想到明曉會在這個時候碰見藏匿的盜獵者。
沈城很是自責,他因爲心不在焉沒有及時發現問題,而那個時候甚至還在同明曉置氣。喬麗藩沒說什麼,只是沉默地拍拍他。
目前盜獵者團伙加上李海兵確定有六人,其中李海兵、黝黑男還有兩名嫌疑人被抓捕。輝哥墜落山崖未找到,另有一人暫時逃脫。
七個小時之後,在邊境關卡抓到了逃脫的嫌疑人,十二個小時警方也發現了輝哥的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