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起了沙塵,耳畔還有轟鳴的餘聲,明曉倉惶地站起身來便打了個趔趄,她跌倒在地完全不知所措。
尖銳的石子摩擦着膝蓋,疼痛讓她找回了一絲清醒。
明曉朝飛揚的塵土那端望去,心跳猶如捶鼓。
有人開始喊叫。
明曉爬起身來,猛地朝坍塌處奔跑。
發電站涌出很多人,大都集中往空地而去,另外有少數逆着人流穿梭,明曉就在其中。他們跨越重重障礙快速繞到了木屋後方,也就是蕩起塵土的中心地帶。
那是發電站新完工的基地中心,亦是今天學生參觀的地點。
明曉撥開人羣,看到了滿臉焦色的肖虎,他正跟身側的人急促說道:“快點打救援電話!一組去拿工具!二組跟我來!”
有個人回話帶着哭腔:“宋工在裏面啊,這怎麼辦啊!”
肖虎急不可耐:“我叫你去拿工具!去拿!”
飛揚的沙土進了明曉的眼睛,十分刺痛。
她衝上前去抓住肖虎的手,還抱着些許幻想:“孩子,宋眠,不在裏面吧……”
肖虎強壓心中鋪天蓋地的懼意,說道:“全都在,宋工是臨時趕回來的。”
“他沒跟我說……”明曉挪着步子大腦一片空白,可身體的反應卻截然相反,她突然往樓底跑去,速度之快讓人始料不及。
肖虎大驚:“明曉!回來!”
明曉捂着口鼻穿梭在廢墟之上,她試圖尋找基地的入口。
肖虎帶着人很快趕來,可瀰漫的塵沙讓他們很難分清樓宇方向,沒有人經歷過地震,也沒有人懂得在這樣的情況下究竟要如何。
隨後衆人開始呼喊宋眠的名字,聯手搬開滾落的巨石。
肖虎撞見明曉的時候,她灰頭土臉地蹲在石頭上,奮力地想要用鋼筋撬翻碎物。肖虎衝她大喊:“你趕快到前面空地去,萬一還有餘震怎麼辦!”
任憑肖虎如何勸阻,明曉跪在上方不爲所動。
肖虎想去拉她,卻被其一股大力給推倒,明曉回過頭來,只那一雙赤紅的眼睛還能看出神情。她焦急、悲憤,嘶啞着聲回喊:“別管我!去救他!”
肖虎有片刻微愣,泥沙中的明曉瘋了似的想要掰彎那根鋼筋,她借力清除雜物之後,探到了一戶窗。可那戶窗被石頭堵得死死的。
明曉爬過去,一點一點用手挖開。
肖虎定了定心,攀着硬物快速登上頂,繼續尋人。
昭蘇天氣驟變,山中局部烏雲壓頂,仿若蒼穹被破了口,即將塌陷一般。
等雨勢傾斜而來的時候,部分救援人員抵達了發電站。
明曉和肖虎依舊沒有找到基地入口,廢墟中也無任何迴應,泥沙漸漸落於塵土,最終粘着雨水裹於衆人的腳下。
人羣中的交流聲越來越紛亂。
“我們的設備根本不行!”
“需要緊急增援,發電站坍塌的樓中被困兒童四十八名,還有員工若干。”
“你沒有跟他們說我們有孩子嗎!”
“我,我就說有人被埋了……”
“快救孩子!”
“別吵!你們都離開這裏!”
“走啊!”
“……”
巨大的喧鬧聲將明曉緊緊裹挾,她手中不停,順着裸露的窗戶口往下挖着。
用鋼筋也好,石頭也罷,或者是破碎的玻璃。
她兩耳不聞不管不顧,猶如機械般地操控着動作。
“這位女士請你馬上離開這裏!”前來的救援人員見勸阻無效,徑直上手去拉明曉,這一拉才發現她的雙手已然血肉模糊,刺眼的鮮紅順着指尖滾落,氳化在泥濘之中。
就在這一刻,廢墟上轟隆巨響,又往下陷了幾分。
救援人員扣着她跳下臺面,狠狠撞在地上。
明曉爬起來想要再次往上衝,救援人員沒見過這樣不聽指揮擾亂秩序的,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拖。
明曉被推倒在地。
她就像失去理智的瘋子,說不出一句話來。
肖虎及時前來將人給按住,救援人員這才抽身,轉頭扎進雨幕之中。明曉盯着那道淡去的紅色身影,雙脣發顫,艱難地吐出聲來:“宋眠,讓我去找宋眠……”
“你別添亂了行不行!他們會找到的!”
明曉跪在地上,她抓住肖虎的手臂瞪紅了眼:“你讓我去,讓我去!”
“你清醒一點!”肖虎從未見過明曉這般胡鬧的樣子,他用盡力氣強壓着人不讓動彈。而後他又急忙說道,“現在通信出問題了,我聯繫不上喬喬,你得回去找她!”
提到喬麗藩,明曉多少回了些理智。
保護站是兩層樓,這麼大的地震很有可能會坍塌。
明曉想到站內只有喬麗藩和閻言,她怎能放心。明曉跌跌撞撞地起身,肖虎伸手扶了一把,雖然他神色鎮定,但是那聲音騙不了人。
“這裏交給我,明醫生,我求你去幫我找喬喬好不好?”
想到山那邊,肖虎有些哽咽。
明曉這才徹底恢復情緒,她攥住雙手點點頭。肖虎拿出車鑰匙給她,叮囑從公路回去,不要徒步翻山。肖虎揉揉眼睛,看了眼滿身泥濘的明曉,再也無聲。
明曉上車後發現口袋中的手機還在,只不過信號中斷,打不出去。
回去的路上車輛比往常多出很多,很多都停在路邊舉着手機四處尋信號。
她抓着方向盤,在心中默默祈禱家中安危。
喬麗藩在送走學生之後,跟閻言一同收拾院子。
因爲順手整理出兩塊板子,喬麗藩想到二樓明曉房間的木櫃門壞了許久了,就想讓閻言鋸塊新的去補上。板子十分沉重,兩人剛在房間豎好之後便被突如其來的強震給打翻了。
未經世事的閻言在聽到喬麗藩喊出那聲“地震了”同時,以極快的速度衝下樓。在那樣緊急的生命時刻,閻言也看到了喬麗藩被木板砸倒,但是他沒有回頭。
喬麗藩摔倒的時候,頂部風扇砸了下來。
一樓大廳頂部架有粗壯的橫樑,竟撐住了劇烈的晃動。閻言滾下樓梯倉皇地出了樓,跑至院外他纔敢回頭望去,二樓已然凹陷,牆體外也裂了幾道縫。
二次餘震的時候,大門被碎石砸中,閻言再也不敢看,衝出保護站越跑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