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棲鳳枝 >第31章 果決
    “不行。”準備下個猛藥的蘇有銀打消了原本準備跟戚存說個情,讓她也能坐馬車歇歇腳的想法。

    因爲賈星兒死性不改的樣子,讓他心生懼意。現在已經被她坑到安邑了,要是還不下定決心讓她改改,以後難道真的要等她將蘇家全都搬去滋養賈家去,再去改嗎?

    心裏惦念着還不知道在何處的未來兒子,賈星兒緊緊拉着蘇有銀的衣袖。滿眼都是期盼,彷彿這一路能抱着賈虎娃就真的能懷上男孩子一樣。

    她沒有看出蘇有銀眼底的失望,只固執地繼續拉着他的衣袖,堅持道:“虎娃只是一個小孩啊!沒多少重量的。我保證他一定乖乖的。”

    “坐也行,那就按照天數給錢。表弟養這馬也要花銀子,讓蘇家人坐就算了。怎麼能平白無故地讓外人坐呢。”果真這銀子就是賈家人的命根子,他一提到要出銀子。賈星兒拽着他袖子的力氣都變小了。

    甩開她的手,蘇有銀伸手將她轉向抱着孩子的許求兒。

    望着面無表情站在那裏的許求兒,他冷笑一聲,“還有你這個當姑姑的倒是踊躍,你有想過人家娘心裏是怎麼想的嗎?人家到底想不想要將孩子給你抱。你的好意到底有沒有人會心領。”

    賈星兒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聽到她心頭肉寶貝侄子突然哭起來了。

    一邊哭還一邊往許求兒的身上撲,而冷着臉的許求兒深深地望了一眼他們夫妻倆,忽然間一把拽着還走不穩的賈虎娃就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鬆開呆愣住的賈星兒,蘇有銀也不管她現在心裏是怎麼想的。

    要是在粟田村時,他還有心情去理會她的小女兒心態,而如今是在去安邑的路上。說難聽一點,要是他們不仔細留心一點,究竟能不能安穩到安邑還是一個大問題。

    將木楞楞的她推到一旁,蘇有銀現在不指望她能幫忙,就是不拖後腿就行了。他一語不發地埋頭又開始收拾東西,任由賈星兒在那裏發散神思。

    而另一邊,將今天和蘇有銀換班時、放到已經熄滅的火堆裏悶着的雞蛋剝給孟弗,戚存還等着蘇有銀會來找他讓賈星兒上車。

    本來還想着用什麼理由能夠義正言辭地拒絕,卻沒想到賈星兒的一番操作,讓蘇有銀直接對她改好不抱希望了,也就沒來說情,讓她上車。

    將蛋黃塞到戚存的嘴裏,孟弗接過他手上的熱水,猛喝了幾口才避免勉強將雞蛋送入腹中。可能是被她塞蛋黃塞習慣了,她的手剛舉起來,戚存就習慣性地張嘴。

    兩人配合的默契,而一旁卻有多管閒事的看不過眼。

    “有些人真是一點都不會心疼自家的漢子啊。不僅這樣,還臭不要臉啊。”戚存嘴裏的蛋黃還沒嚼完,他們就聽到身後有一個年紀比他們爹孃年紀還大的婦人正一臉鄙夷地望着他們。

    她說着,就將在包裹裏包了好幾層的白麪乾糧遞給一旁從醒來就坐在那裏、盯着這個婦人收拾東西的男人。

    這個男人理所應當地接過婦人遞來的乾糧,他望也沒望正在忙得腳不沾地、只能在收拾東西的間隙咬一口難以下嚥的粗麪乾糧的婦人和四個小姑娘。

    只自顧自地在那裏低頭咬着白麪乾糧,還時不時地盯着孟弗手裏的雞蛋,好像看見就跟喫到一樣。

    拒絕了賈星兒,蘇有銀一過來就被戚存塞了一個雞蛋,不好意思的接過來。他雞蛋還沒剝完,就也聽到了旁邊那個婦人的再度的冷嘲熱諷。

    將剝了皮的雞蛋三下五除二地塞到嘴裏,他才拉着戚存背對着那家人跟他們說:“別理他們,那個男的叫賈峯是粟米村的有名的潑皮破落戶。那個嘴裏不乾不淨的女人是他媳婦李氏。粟米村的人都叫他們鬼見愁……”

    “時間到了,出發。”蘇有銀還沒解釋完,身後就傳來了一陣鑼聲。錢大壯帶着幾個官爺來了,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根漆黑的鞭子。

    人還沒到,就能先聽到鞭子甩出發出的破空聲。伴隨着這接二連三的破空聲,一路上有不少沒收拾好的人在那裏嚎呼着。

    大部分人都不敢違背官爺的話,收拾好了。只有少部分人,懷着僥倖心理,不緊不慢地拾掇着。

    而這些官爺雖然一路上都在抽打着還沒有收拾好的人,但前進的速度還是很快。不一會兒,就走到了孟弗和戚存他們所在的這一片。

    鑼聲剛至,錢大壯的鞭子就從孟弗的眼前飛過。將十指都緊扣在戚存的胳膊上,她眼睛順着還帶着詭異黑色光澤的鞭子,看到了剛纔還在嘲諷他們的一家處。

    聽到刺耳的破空聲,她不自覺地倒退一步,甚至覺得鞭子帶來的空氣波動裏面都似乎含着一種莫名的腥味。

    “啊——”一道稚嫩的女聲,劃破了天際。在鞭子快要抽到那個一直在埋頭喫着白麪乾糧的賈鋒面前之前,他突然伸手扯過身前一個一直在低頭收拾東西的女孩,擋在身前。

    而被忽然扯過來的女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錢大壯的鞭子抽中。

    像扔下垃圾一樣扔下疼得在發抖的女兒,賈鋒嬉皮笑臉地對着錢大壯一羣人,彎腰陪笑。“官爺,彆氣,彆氣。我們馬上就收拾好了,絕對不會耽擱出發的時間的。”

    這些官爺的手段一向都是用在那些皮糙肉厚的地痞無賴身上,這鞭子的力量可想而知會有多重。

    瞥了一眼蜷縮在地上、疼得臉色發白的賈三丫,錢大壯舉起他手中的鞭子點了點滿臉笑意的賈鋒,一言不發地扭頭離開了。

    錢大壯一羣人剛離開,賈鋒就變了臉色。他一腳踢向還躺在地上的賈三丫,罵罵咧咧地將巴掌甩到一直在低頭忙活連一口水都沒有沾口的賈大丫身上。

    “死丫頭,還不趕緊收拾。難道還等着老子親自動手啊。這丫頭片子就是不懂事,還不如出門前都將你們給賣了,省得累贅。”

    捂着腫起來的臉,賈大丫一句話也不敢辯駁,只能低着頭加快手上收拾東西的速度。而站在一旁的賈二丫和賈四丫只敢將賈三丫扶起來,就繼續低着頭收拾東西去了。

    被抽了一鞭子的賈三丫也不敢幹站着那裏,只能繼續忍着疼收拾着。

    “別看了。”戚存伸手擋住孟弗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察覺到她的睫毛在他的掌心不斷地顫動着。

    又過了一會兒,他聽見孟弗壓抑着情緒問道:“你說,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父母。難道身爲女兒身,就那麼不堪嗎?非得是男孩,才能是他們的骨血嗎?”

    在賈鋒動手前,孟弗忽然間想到留在宮裏的白良娣和孟培。她逃婚,想來白良娣滿腔的指望都盡數落空了。

    她都能想象得到,白良娣會在東宮裏,如何歇斯底里地罵她。一想到,白良娣期待落空的樣子,孟弗就想大笑,可是她卻無論如何都牽不動她的嘴角。

    面對孟弗的疑問,戚存搖了搖頭,眼裏第一次出現了迷茫之色。“我不知道。自我有記憶起,我就在宮裏。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爹孃,他們英年早逝,連一張畫像都沒有留下來,我連懷念他們都想象不出他們的樣子。”

    這兩人,一個不被父母所喜,一個未曾與父母逢面。眼前之事觸景生情,可都是自幼不得父母疼愛的,提及父母之事,終究無法互相撫慰,只能陷入無盡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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